十點鐘的太陽斜斜地切過玻璃門,在掛號處的磨石地面上投下一塊顫抖的光斑,幾個佝僂的影子在其中來回碾動。
住院部前的銀杏樹正以驚人的速度褪去金色,枯葉蜷曲著墜向地面,被保潔員的掃帚追趕時發出細碎的脆響。
三樓兒科病房的窗口飄出幾個彩色氣球,有個穿條紋病號服的小男孩踮腳張望,他的鼻尖貼在冰涼的玻璃上,呵出的白霧很快消散。
李修崖昨晚忙活到半夜,這時正趴在床邊熟睡。
田君茹的眼睛猛然一睜,然后看了看四周,看到四周環境后,深吸了一口氣。
李修崖被周圍的動靜驚醒,然后看了看田君茹,沒有說話。
“我……”
田君茹剛想說什么,李修崖便起身去了病房外。
李修崖拿出電話,打通了昨晚田君茹導員的電話。
“歪,老師,田君茹醒了,沒有大礙,今天早上檢查結果出來了,胳膊里的骨頭有些骨裂。”
“那事可不小,等著醫院讓出院,回家休養吧。”
“這是對她們幾個的懲罰嗎?停學還是?”
“你想什么呢,她們又沒違紀,請了假出去的,我目的就是單純讓她養好。”
“好,我明白了,老師。”
李修崖買回飯,給田君茹打開放到面前,然后離開了。
田君茹看著不說話的李修崖,眼角的淚不爭氣地滴落。
李修崖在樓下點了顆煙,然后坐在長椅,目光呆呆地看著遠方。
“崖子?崖子?”
“怎么了?”
“你怎么了?嫂子呢?醒了嗎?”
“醒了。”
錢軒宇一眾舍友以及王清璇拿著果籃來到了醫院。
“那個傷的最重的?沒事吧?”
“沒事,幸虧是舊宿舍,三樓并不高。”
“那嫂子呢?”
“她左胳膊骨頭有些骨裂,不過不嚴重,其他兩個她的舍友就是擦傷。包扎后出院了。”
“好,走啊,上去啊。”
李修崖領著四人來到了病房。
王清璇看到田君茹自己在吃東西,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李修崖。
“你就是這么照顧師娘的嘛?”
李修崖沒說話,將果籃放到桌子上,躺在了旁邊的床位上,閉上了眼睛。
田君茹看到這一幕,低下了頭,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沒事哈,師娘,咱不搭理他,您給我講講,您看到了什么?”
田君茹低頭不語,錢軒宇在一旁戳了戳王清璇的肩膀,朝他搖了搖頭。
“你戳我干嘛?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去那么危險的地方也不說一聲?咋滴,你要上天啊?”
錢軒宇看了看還在閉著眼的李修崖,然后小聲說道:“你別說啦!”
“咋滴?你這么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還沒找你麻煩呢!”
錢軒宇趕忙捂住王清璇的嘴,把她拉到了一旁。
李修崖這時開口,淡淡地說道:“豬哥,讓她說。”
這時孫一弦站出來,拍了拍李修崖說道:“崖子,我看嫂子也沒事,我們也就走了。”
錢軒宇連拖帶拽地拉走了王清璇,李修崖迅速起身,送了送他們。
這時孫一弦與李修崖并排下樓,然后說道:“崖子,差不多就行了,誰想這樣?”
“行,我知道了。”
這時錢軒宇帶著抱歉的眼神,看著李修崖,剛想說什么。
李修崖擺擺手,示意沒啥事,然后說道:“多教教她情商!”
“明白了。”
“好,路上小心,記得,把我車子給我騎回去,讓你們嫂子舍在校外了。”
“放心吧。”
李修崖再次坐在長椅上,然后將煙盒遞到一旁,問道:“抽煙嗎,姐?”
“不抽。”
李修崖點上煙,深吸了一口。
“姐,我沒猜錯的話,您,是怨魂了吧?”
“沒錯,怨魂。行了,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了,該你回答我了。”
“好,您問!”
“您為什么能看到我?”
“我眼睛變異了,您看看我的眼睛,不是黑色,是綠色!”
“哎?還真是。”
“姐,我看你脖子上這勒痕,您是上吊身亡吧。”
“嗯……”
“您,在哪?”
“那根繩子上!”
“姐,您有什么執念,我會幫您了了,您先回去吧,我處理處理這邊的事情。”
“好。”
“我能求您件事嘛?”
“什么?”
“別嚇人了,會死人的。”
這時李修崖的脖子忽然被扼住。
“是他們打擾我的?你懂嗎?”
李修崖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
“你怎么不反駁?”
“我反駁什么?本來就是他們的錯,你又有什么錯呢?”
“我……”
李修崖手中的煙燃盡,煙頭被他放到地面上,用腳踩了踩。
他站起身,深深地彎下了腰。
“姐,我家小朋友也是好奇,打擾到您,我替她跟您道歉了,她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饒她一馬。”
“你怕是不知道你對象的身份吧,他身上,有東西保護,是祖上積贊的功德。我傷不了她,她受傷純屬自己嚇到摔下了樓梯而已。”
李修崖撣了撣身上的煙灰,轉身離開了。
此時的田君茹目光呆滯地躺在了床上,王清璇的話依舊環繞在耳旁。
有可能是無心之舉,卻像是李修崖說給她聽的一樣。
想了好久,不見李修崖的身影,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眼角淚落下。
李修崖走進病房,看到田君茹閉著眼睛。
李修崖為她掖緊了被子,轉身來到旁邊的病床,沉沉地睡下。
忙了一晚上的他,著實有些累了。
不知睡了多久,李修崖猛地坐起身子,他竟然做噩夢了。
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了,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他這么照顧病號的,可能會餓死病號。
李修崖起身,看了一眼正在看著他的田君茹,還是沒有說話,起身離開了病房。
李修崖走了好幾條街,終于買到了豬蹄子。
他將豬蹄子揣進懷里,盡量減少熱氣的散發。
到了病房,李修崖拿出懷中的豬蹄子,放到了田君茹身旁的桌子上。
他獨自走到另一個桌子旁,吃起了早就涼透的包子。
田君茹看著那還有熱氣的豬蹄子,然后看了看背對著自己吃飯的李修崖。
委屈的她直掉眼淚。
“狗子。”
“嗯?”
李修崖回過頭,看到那梨花帶雨的面龐有些心疼。
“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