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已斜斜爬過檐角,在石板路上投下淡金色的影。
風是輕的,偶然掀動一片半枯的落葉,那葉子便懶懶地翻個身,又伏下去。
大黑打了個哈欠,將身子蜷縮了更緊些。
李修崖吃過早飯,家里的玉米早已經被自己父親歸置好了,現在倒是有些清閑了。
玉米,總是舍不得賣的,一塊多點一斤的玉米,連瓶礦泉水都買不起。
“媽,我爸呢?”
“種麥唄!”
“要我說啊,您和我爸就把地包出去,您倆上班,不比這強?”
“我跟你爸說過,可是你爸說的話,我覺得挺有道理的。”
“啥話?”
“他說,農村人,有地就有退路。”
李修崖一想也對,便不再搭話,摸了一把大黑后,起身離開了。
路過那座工廠廢墟,李修崖總要進去看幾眼的。
風,
吹的李修崖手上的玉鐲微動。
李修崖點了顆煙,放在了一座墓碑前。
“爺,看到我三爺爺了,您和我奶奶放心吧,昨晚我爸,吳叔和我連夜將我三爺和吳知青埋在了一塊。”
“我三爺爺,等到了他的吳知青。”
“這次,多虧了我奶奶的獨家秘方。”
聊了好久,李修崖看到大黑屁顛屁顛地來尋他。
“大黑,你咋來了?”
“汪!”
“這次猜不到了,啥意思?”
大黑咬著李修崖的褲腳,往家的方向拽。
“回家嗎?”
大黑很有靈性的點了點頭。
“我說大黑,誰研究的你呢,這么聰明,你還是土狗嗎?”
一人一狗行走在田間地頭,不一會就到了家。
“趙女士,你忙什么呢?”
“你兩個干爹要來,說要在我們這烤串吃,我在切肉。”
“啥時候來?”
“今晚唄,能啥時候!”
李修崖看著自家老媽在麻溜地切著五花肉,問道:“少什么,我去買!”
“嗯,小豪跟兒媳婦來,你們年輕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們吃肉就可以。”
“你啊,以后別叫人家兒媳婦了,那時候小開的玩笑,您現在還……”
這時李母突然戲精上身。
“李世美,你,你啊,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呢!”
“什么跟什么啊,我這名聲臭不要緊,我寧姐這還幾年不出嫁了,您還讓她有沒有個對象,他可就比我大姐小三歲。你看,我這外甥都多大了。”
“也是哦。”
李修崖拿了車鑰匙,驅車去了鎮上。
他買了點年輕人愛吃的魚豆腐,千葉豆腐等可以烤的食物。
時間在女子二人忙碌的穿串中消磨殆盡,見天色漸晚,李修崖在院子中支起了爐子,點上了木炭。
首先到的是田豪,他本來想早早過來幫忙的,可是修車店突然有了活,所以晚來了一會。
“干娘,你猜我給我干爹帶了什么?”
“什么東西?”
“嘿嘿,你猜!”
“不會又給你整了個盆栽吧?”
“懂我。”
“院子里都放不開了,他出去打工,都是我給他弄。”
“所以我才跟您說,好了,我去幫忙了。”
院子煙霧繚繞,嗆的兄弟倆躲在了屋檐下抽起了煙。
“哥,知道的以為你在燒炭,不知道還以為你在放煙霧彈呢。”
“你行你來?”
“我這手藝不如你,十里八鄉誰不知道,李修崖烤串好吃。”
兩個人聊天之際,門口來了一位美女。
栗棕色的長發被風撩起幾縷,發梢微卷,駝色針織開衫松松地罩著白色高領毛衣,衣擺下露出一截格紋裙邊,長筒靴包裹著纖細的小腿,在磚石路上踩出細碎的聲響。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映著傍晚的霞光,像兩枚溫潤的楓糖。
“昭寧姐。”X2
“你倆又抽煙,我看你倆是皮癢了又?”
兩人趕忙將煙扔掉,回憶在腦袋里涌起,兩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見杜昭寧進屋,李修崖說道:“昭寧姐是個啞巴就好了。”
見田豪久久不回話,李修崖看向他。
深情在少年的眸子里,
是藏不住的。
李修崖一把摟住田豪的脖子,問道:“你小子,有情況啊,怪不得家里催你找對象,你百般推辭呢。”
“瞎說什么,哥?”
“吆喝,咱倆可是光著屁股一塊長大的,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
這時田豪沒再講話,而是撅起屁股,問道:“咋樣,哥,我拉什么樣的。”
李修崖一腳踢在田豪的屁股上。
“去你丫的。”
小院的燈亮著,李修崖三個小輩在院子里烤串,屋里五人其樂融融的談天說地。
“昭寧姐不喝點?”
“喝點你送我?”
“我可不送,我烤串都快累死了,讓小豪送你。”
“我送不了了,我已經啤酒下肚了。”
“沒指望你倆。”
爐子里的紅色的火光映照在三個少年臉上,火光也有了幾分青春的光芒。
李修崖烤著串,看著自家兄弟一副不要錢表情的盯著人家女孩,隨即問道:“昭寧姐,您都二十有三了,談對象沒有?”
“吆喝,長大了,說!誰讓你問的?”
“姐,饒命,我就閑聊天,放手,耳朵快掉了。”
杜昭寧放開手,眼神看向爐子,走神了。
李修崖朝田豪瘋狂比劃,田豪舉起酒瓶,搖了搖頭。
“姐,您有喜歡的人了?人家不喜歡你?”
李修崖在死的邊緣瘋狂的試探。
“沒有。”
“那您注意注意身邊……”
這時田豪突然打斷李修崖說道:“來,哥,喝酒。”
李修崖看著認慫的田豪,有些恨鐵不成鋼,端起酒瓶。
“你啊,辦不了餡子。”
串又烤出來一把,李修崖戳了戳發呆的杜昭寧,說道:“姐,這些好了,您送屋里去吧,還有,天涼了,你在屋子里吃就行了,這里有我倆呢。”
“好。”
兩人看著自己平時大大咧咧的昭寧姐,今天狀態有些不對。
“哥,昭寧姐這是有情況!”
“我看應該是失戀了。”
“不是,昭寧姐啥時候有對象了?”
“有對象還不正常,你覺得咱姐丑嗎?”
“不丑,相反,很漂亮。可是,我們昭寧姐可是有名的脾氣爆。”
“咱干娘早早就走了,還有個弟弟,咱干爹出去干活,她脾氣不爆,鎮不住場子。”
李修崖二人心疼地看著那略顯柔弱的身影,搖了搖頭。
“哥,你說我娶昭寧姐怎么樣?”
“不怎么樣!”
“啥意思?”
“太熟了。”
“對啊,我倆知根知底,豈不是很合適?”
“那你就要好好想想了。”
“想什么?”
“去想……”
“是去做一輩子的朋友。”
“還是做片刻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