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公園,
湖畔的梧桐與銀杏褪去青翠,染上金黃與赭紅,葉片在微風中簌簌飄落,鋪就一條碎金閃爍的小徑。
無風,湖水沉靜,倒映著湛藍的天色與層疊的云影,偶有殘荷斜倚水面,勾勒出幾分蕭疏的詩意。
遠處,明城墻的灰磚黛瓦在秋陽下更顯滄桑,與環洲的亭臺樓閣相映成趣。
忽有風起,吹落幾片梧桐葉,落于湖面,驚起蘆葦叢中幾只白鷺,倏忽掠過天際。
“你要找玄武區?”
“對啊,你曉得在哪?”
“在這,在那,也在那!”
“你沒話咯?”
“玄武區好大的。”
“難搞哦!”
李修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掏出煙盒,看了一眼四下無人,點燃了嘴上的香煙。
“歪歪歪!”
“干嘛?”
“素聞齊魯禮儀之邦。”
“咋了?”
“你咋這么不懂的分享呢?”
“你也抽?”
“很稀奇?”
兩人在公園的長椅上,兩道煙線交互出現。
“你找那人干什么?”
“給我家長輩要個說法!”
“欠你家錢?”
“不欠。”
“那就是欠你家人情?”
“也不欠。”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欣賞著眼前的美景。
“還上學嗎?”
“上啊。”
“在哪上?”
“金陵大學唄。”
“什么!”
“怎么?看不起我?”
“我沒那個意思。”
李修崖踩滅手中的煙頭,看了一眼手機。
“你有沒有公德心,垃圾要扔垃圾桶!”
李修崖看著撿起自己煙頭跑向垃圾桶的曼妙身影。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審視這個自己認為的精神小妹了。
“走吧,找又找不到,等也等不到,我帶你去看看金陵吧。”
“去哪?”
“你才來金陵,當然要帶你看看那四個字的風采!”
李修崖站起身,看向遠處。
“久聞大名,當一覽偉人風采。”
“那還等什么?”
“門票不需要預約嗎?”
“我有辦法!”
石階兩側的法國梧桐已褪去青翠,葉片在風中翻飛成赭黃與銹紅的漩渦,沙沙作響,如同低語著時光的絮語。
穿過三門四柱的藍琉璃瓦石的博愛坊,走過兩側列植蒼翠的雪松與圓柏的墓道,來到了單檐歇山頂的宮殿式建筑風格的陵門。
那句古往今來最偉大詞句之一的四個字映入李修崖那抹綠色深邃的眼睛。
向遠處望去,漢白玉坐像望向遠處的眼神也同樣深邃。
“怎么不走了?”
“我扭到腳了。”
“那回去吧。”
“你第一次來,還是陪你走完吧。”
“不必了,得見先生,以及這四個字,足夠了。”
李修崖扶著一瘸一拐的吳瑾萱走出了景區。
“對不起喔……”
“沒什么對不起的。”
“那現在去干嘛?”
“回家唄。”
門,總擋不住鑰匙。
“脫下鞋子我看看嚴不嚴重,嚴重的話我們去醫院。”
吳瑾萱脫下鞋子,腫脹的腳踝說明了一切。
李修崖捏著鼻子,聲音有些變形,說道:“家里有冰袋嗎?”
“歪,你什么意思,我的玉足很臭嗎?”
“你不行先穿上呢……”
“真有那么臭嘛?”
李修崖走向冰箱,并沒有發現冰袋,不過,有些冷藏的飲料足夠了。
李修崖搬了把板凳,坐在吳瑾萱面前,接過有些酸酸的小腳丫,將冰冰的飲料輕輕地放在腳踝腫脹處。
“疼嗎?”
“都凍麻了,倒是不覺得疼了。”
“那你自己敷著點,我去做飯了。”
“你還會做飯?”
“多新鮮,小時候父母不在身邊,爺爺奶奶下地,我姐姐上學住校,放學回家我就自己做飯。”
“你也是留守兒童?”
李修崖沒有聽見吳瑾萱嘟囔什么,自顧自地去往了廚房。
“還有西紅柿和土豆,你想吃什么?”
“都行。”
“得,兩個都做吧。”
不一會,看著電視的吳瑾萱被廚房的香氣吸引。
“好香喔。”
最終,穿著圍裙的李修崖端了兩盤菜以及兩碗大米飯放到了傷員面前的桌子上。
“快,嘗嘗怎么樣?”
“素聞齊魯禮儀之邦,難道現在還有用手抓著吃飯的習俗?”
“哈哈,忘了,怪我,我這就去給你拿筷子。”
李修崖在廚房拿了雙筷子,送到傷員手中說道:“你先吃,我去把鍋刷出來,一會干上面不好刷了就。”
李修崖邊摘圍裙邊走出廚房,剛坐下準備吃飯時。
“不是,菜呢?”
吳瑾萱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低下了頭。
李修崖放下筷子,只是放下筷子磕到碗邊,聲音有些大。
果然,那一副楚楚可憐的臉又出來了。
“素聞齊魯禮儀之邦,哥哥不會怪我吧。”
“好,都吃了好,這證明我的廚藝還不錯。”
吳瑾萱看李修崖不惱,笑著說:“恩人,您這廚藝,昨晚怎么吃進我媽做的飯的。”
“挺好吃的啊。”
“我媽又不在這。”
“好吧,雖然有些寡淡,但,還不錯。”
“虛偽。”
“行了,吃飽就去睡午覺,腳傷了就多休息。”
“那,我晚上想吃風味茄子。”
“看你表現。”
“收到,長官,我馬上去睡覺。”
李修崖望著兩碗米飯,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了一瓶辣椒醬。
倒不是李修崖嫌麻煩再炒菜,那是因為,冰箱里真沒東西了。
李修崖小憩一會后就出門了。
“爺,這要去哪找呢?”
“小子,不必把我的事當成一件必須完成的任務,好不容易來到金陵,多走走看看。找到了,算是你我的幸運,找不到,算是你我的命運。”
“可是,爺……”
“沒什么可是的……我沒什么本事,沒給自家后人留下什么財富,倒是給自己孩子留下了不少麻煩。”
“人心換人心嘛,爺。”
“哈哈,我可沒照顧過你,咋就人心換人心了?”
“爺,你不知道我爸,我爸給我遞煙了都。”
李修崖望著穿梭于街道匆忙的人群,有些不知所措。
“你耍賴,你怎么能耍懶呢?”
“我手捂住眼睛了,沒看到就是沒看到。”
李修崖被兩聲稚嫩的童聲吸引了目光。
“那兩個小孩,別吵架哈。”
那兩個小孩看到李修崖善意的面龐,走了過來。
“大哥哥,你評評理,他跟我躲貓貓,他捂住眼睛的手漏那么大一個縫。”
其中一個小男孩邊比劃邊說道。
“玩游戲要公平公正,你要是作弊可就不對了哈。”
要看被自己說的小孩要掉小珍珠,李修崖趕忙說道:“好了,好了,我請你兩個吃辣條,你倆和好怎么樣?”
李修崖趕忙去旁邊超市買了兩包辣條,遞給兩個小孩。
“大鍋鍋,你似乎有些不開心啊。”
小孩的嘴被辣條塞滿,吐字有些不清晰。
“有嗎?”
“當然,要不然你說說,我倆給你出出主意。”
“你倆小屁孩,還出主意?”
“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
“吆喝~行,那我就跟你說說,我想找個老人,可是南京城太大了,我找不到。”
“哦,這個我知道,你要先考慮這個老人有沒有錢,有錢的,會住高檔小區,沒錢的,就住我們小區。”
李修崖聽到這眼神一凝。
飛快的跑了。
“這個大哥哥好奇怪,不過人還不錯,請我們吃辣條。”
李修崖來到沒人的地方,拍了拍口袋中的梳子。
“爺,我沒記錯的話,當時那個年代,吳知青的父親就有條件調用汽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