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厲禪，現在是2024年，七月十八日，晚上十一點34分，我于半個小時前爬到了我家附近的一幢廢棄的，破舊的爛尾樓樓頂一躍而下，爛尾樓目測大概十幾二十層的樣子，不高但也絕對不低，那里疏于看管，我偷偷摸摸進去的時候，保安甚至在保安亭里睡大覺。

我心情悲傷，甚至來不及掩蓋自己沉重的腳步聲，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落滴到地上，這種感覺很奇怪，我今年20歲，距離上次流眼淚還是我三年級的時候。

當時因為考試考的太差被我的父親活生生扇了一個巴掌，鼻血眼淚齊齊流下，那次我雙眼朦朧，窗戶外的白光照耀進來，糊在我的眼睛上，像迷霧一般，我努力的控制著眼淚不想讓它滑落，因為父親以前說過男人流血不流淚，其實我很想說我不是男人，我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眼淚止不住的流，很奇怪，我現在已經20歲，在法律上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可是我感覺只有我的年齡成年了其他什么的怎么感覺都沒成年。

破碎的家庭，壓抑的教育，嚴厲的父親，組成了一個叛逆，陰暗的我。

眼淚流過臉龐，滾到了嘴角上，輕輕一沾，一股咸的發苦的味道充斥著口腔。

讓我想起了那年初中的暑假，早起做飯，年糕菜泡飯。是的，在我那，確實有這道菜。

早起做飯的我，不小心把鹽倒多了，一鍋子的飯菜全毀了，那時年少，以為自己完蛋了，因為這不只是給我一個人吃，我的父親也是要吃的，而且他很快就要起床了，如果他吃不上早飯，估計又是免不了一頓毒打。

我輕輕嘗了一口湯，咸，咸的已經發苦了，很苦，就和我現在的眼淚一樣。

我右手提著一罐啤酒，是百威，味道偏苦，我的朋友們喝不習慣，我比較愛喝，也不能說愛喝，就是比起他們稍微能喝一些。

現在的我，感覺自己好像走在云里，雙腿無力，好像就靠著一股子意志一樣領著自己像爛尾樓樓頂走去一樣。

腦海中不停閃爍著自己這一生的，重大的轉折點，事件。

不得不說，自己這一生，活活把自己活的窩囊死。

小學是父親花錢讀的，區數一數二的小學，初中！是最好的初中，重高率達到70%多，然后中考自己考上了三職，父親又開后門給自己開到了國家級重點職高，一職，高職考最后還是把自己送進了大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想到這我就想笑，猛灌了一口啤酒，雙眼朦朧，雙腿無力的向前走去，眼淚鼻涕一起下，混進來都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嘴巴里除了酒味就是咸苦味。

一層，二層，三層....

我走進爛尾樓，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響起，我根本看不清路，我只能感覺到前面有臺階，好像一層層數不完，數不盡的臺階，而我只知道抬腳，落下，抬腳，落下...

機械的重復不就行了？？人生不就是這樣，機械的重復著你一直重復的工作，日子，生活，然后數著日子等著自己死去不就行了？？

六層，七層，八層....

“嘭”

一聲悶響，就像重物跌落在地上的聲音。

不是重物，是我。

雙腿發軟，四肢無力的我癱倒在地上，奇跡的是就算這樣，我右手的啤酒依然沒有灑出一滴。

我無奈的笑了笑，隨機悶得灌了一口，另一只手用盡力氣往口袋摸去。

一只滿目瘡痍的手機，屏幕后蓋都已經破損，摁了一下，甚至連亮都沒亮的屏幕。

“啪”

手機被摔到地上，我知道，破手機又沒電了。這只手機是我父親給我買的，一只破爛的垃圾手機，已經用了快六年了，一直都是卡卡的，跟老年機似的，連發個消息都要卡好久，打開微信也是，卡的要死。

破爛手機，跟我一樣，破爛人生。

伸手繼續像口袋摸去，一包紅雙喜，最便宜的那種，幾塊錢的，勁大，抽起來爽。

“還有三根”

我低聲說了一句，也不知道跟誰在說，這種自言自語的習慣已經很久了，改不掉了。

再低聲咒罵了一句后，又灌了一口啤酒，癱坐在樓梯中間，顫抖著手摸出那最后的，三根中的一根紅雙喜，緩緩的拿出打火機，熟練的雙手攏住，不讓風干擾到火苗。

“啪嗒”

微弱的光芒一閃而過，紅色的煙頭在黑暗中閃著忽明忽暗的光。

“呼”

我長長的吐出一口煙，仿佛把肺里面的空氣全都吐出去一樣。

他們說，煙可以讓酒精迅速上頭，現在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

一根煙很快就抽完了，我奮力一彈，將煙屁股狠狠的彈下廢棄樓梯，紅色的煙頭在空中劃過，摔了下去。

右手拿起那瓶啤酒，又狠狠灌了一口，然后掙扎著爬起身，身上已經被灰啊塵啊土啊什么的覆蓋著了，臉上也已經被眼淚鼻涕所掩蓋著，只能用手臂處狠狠擦了一下臉，接著繼續像樓頂爬去。

九層，十層，十一層...

到后面已經數不清到底是幾層了，只感覺面前的樓梯好像是蜿蜒不盡的，只能不停的邁步向前。

感覺沒力氣了就喝口啤酒，伸手拿出煙盒，最后兩根，又抽掉一根，然后繼續的向前攀爬一樣。

“彭”

走到樓頂了，終于到了。

手中的啤酒也終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就連一滴都倒不出來了。

我精疲力盡，只能癱在樓頂的地上，手伸向口袋，摸出來最后一根香煙。

我記得，在我的紅雙喜盒子里有一根利群，是她給我的，她說說利群勁大，能壓住心里事。

伸手拿出打火機，點燃這最后一根煙。

灰色的煙氣被我吐出，我看著它在空氣中緩緩消散。

我突然想到，人和這煙到底有什么不同呢，短暫的被點燃，然后最后消散于空氣中，被大風刮過，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風

對，今天好像是有臺風來著，難怪樓頂的風這么大，我以為是我眼淚的原因才睜不開眼，原來今天風也這么大。

我又吸了一口煙，充分的感覺尼古丁在我的大腦和肺部肆虐。

是尼古丁嗎？應該是吧，就像我的人生一樣，琢磨不清。

邊抽著煙，邊慢慢挪動到樓頂邊緣，心中閃過無數個我的人生片段。

從小到大，從學校到社會，不論好壞，都開始一個個閃爍著。

站在樓頂，看著樓底下，斑斕的夜晚城市，一輛輛車疾馳而過，他們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要走，可是自己的目的地呢？

在哪呢？

我思來想去，可能只有死亡吧。

只有死亡是公平的，什么人都要死，什么生物都會死對嗎？

那么的公平，那么多公正。

我吸完最后一口煙，狠狠的將煙頭丟下高樓，然后看著它在空中發出它最后的光芒。

看了很久，直到徹底看不到了。

然后，下一個下去的，就該是我了。

你說，明天我的尸體被發現了，會不會引起恐慌？

我死了，會不會還有人記著我，還是他們都會忘記，甚至連難過都沒有。

哈哈，不想了。

該上路了，不過這次上的，應該是條黃泉路。

我自嘲的想了想，然后

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