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可馨聲如洪鐘，一通怒吼叫得老太太直心顫，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竟無人答話。

楚可馨嘆了口氣，換上一副溫婉謙卑的模樣，緩緩開口道：“這是這些年侯府的真實賬本，每個月的進賬與開銷都寫得清清楚楚。”說著走上前撿起地上的賬本遞到顧氏手上，“管家那里的是我私下偷偷想辦法磨平的賬本，是以婆母每次想起來撿看的時候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端疑。”

顧氏拿著賬本跟拿著燙手的山芋似的，見謝蕭無奈地沖她擺擺手，事已至此，只能翻看起來。

“青兒，你為何不同我商量？”謝世安看著厚厚的一疊賬本，才知楚青這些年為了這個家默默做的太多。

楚可馨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楚青一個月都見不到你兩三回的，跟你說得上話嗎？

隨即真摯地看著謝世安，道：“夫君你是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公爹與你的俸祿倒也有限，平日里都在自己身上，暫且不論。侯府開在東市生意最好的那幾家鋪子，一年也就能賺個一千多兩銀子，再加上公中的那幾個莊子，每年頂天兩千來兩的收成，咱們侯府每年進賬統(tǒng)共也就三四千兩。”

“哼！三四千兩銀錢難道還不夠府里往常的花銷？”老太太挑眉懟道。

“祖母容稟，三四千兩還是我往高了說的，自三年前南邊莊子鬧上蝗災(zāi)之后，每個月都是出的多進的少。侯府每個月的花銷最少也得要一千多兩，若不是我拿嫁妝填補，去年老太太的壽宴怎會辦的那樣熱鬧？”楚可馨不慌不忙地給她頂回去。

說完又沖著謝世安繼續(xù)輸出：“夫君，你看，老太太年紀(jì)大了，夫人又常年禮佛，你和公爹平日里朝廷上的事情都夠頭疼的，我作為侯府的當(dāng)家少奶奶，豈能讓你們?yōu)檫@些庶務(wù)操心？今天是話趕話說到這里了，與其被質(zhì)疑，倒不如攤開了說清楚，嫁進來這六年，我已經(jīng)填進去八九萬兩有余了！”

謝蕭與謝世安是知道楚青素來會私下里拿錢貼補家用的，但沒想到會貼進去那么多錢。用媳婦嫁妝尚且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更何況用掉了這么多，這和讓楚青養(yǎng)他們永安侯府有什么差別？

謝蕭一時間只覺得老臉通紅，忙湊到顧氏跟前，與她一起查賬。

楚可馨趁機遞上另外一本賬冊：“公爹，這是我的陪嫁單子與私下變賣的賬冊，您可以一起看看。”

“不用不用，公爹相信你！”這元嘉王朝，上至皇家下至平民商賈，就從沒有聽說過哪家會去翻看媳婦的陪嫁單子的。

這玩意兒私密程度堪稱底褲，誰家公爹會去干這種流氓事情？

“我們侯府這些年，確實是入不敷出……”顧氏查完賬冊，深深嘆了口氣。沒想到她竟然真成了一個花媳婦嫁妝養(yǎng)家的，貪得無厭的惡婆婆。

之前她還為了子嗣的事情處處找楚青的麻煩，每次都當(dāng)著下人的面，把人打得皮開肉綻的。

謝世安接過賬本，略略看了幾頁：“這里只有鋪面與莊子的收入，我與父親的月供，家里其他人的私產(chǎn)，這些銀兩都沒在賬上。”祖母與母親的嫁妝，也是無人敢動用的……

老太太與謝蕭都沒說話，因為他們無從辯駁，這些都是事實。

春桃站在楚可馨身后，輕聲嘀咕：“都是一家人，怎么只有我們小姐把錢都往外拿，不見你們的。合著都知道她人傻錢多，好欺負(fù)唄。”

她的聲音雖然很低，但在場的人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不等老太太說話，楚可馨走到堂中，微微曲了曲膝，接著說：“從嫁進侯府之后，不管是侍奉長輩，還是管理仆從，楚青自問沒有任何過錯。

如今為了賣田莊的事情，又是被誣陷私會外男，又是疑我偷盜財物的。

青兒一介女子，實在承受不住這些。

即以得證清白，今日這管家之權(quán)我就交還給婆母吧！”說著還重重磕了個響頭。

春桃聞言立馬從袖中掏出對牌，放在了桌上。

顧氏見狀正要伸手去拿，只見老夫人跳了出來。

“青兒，你多心了。”老太太心中各種念頭，面上卻十分慈愛，拉過楚可馨的手，語重心長的道，“這六年來，正是因為有你，我們侯府才越來越好，你是我們謝家的大功臣哪。今天這事是祖母唐突了，祖母給你道歉，你也別說氣話了。”

“祖母，青兒沒有說氣話。”

楚可馨低垂著頭：“這么隱蔽的帳本我都已經(jīng)拿出來了，您應(yīng)該知道侯府如今是個什么狀況。

這回我把自己所有的嫁妝典賣了，也只剩這一百萬兩，若是我繼續(xù)管家，嫁妝遲早被掏空！

我與夫君現(xiàn)在還尚無子嗣，現(xiàn)如今夫君舊疾已好，日后我的嫁妝沒了，生了男孩倒也罷了，有公爹和您。要是個女兒，我到時候拿什么給她備嫁妝？

屆時難到真要我回楚家去要嘛？”

陶陶聽著也連連點頭：“雖說咱們楚家是首富，老爺有的是錢，但這好說不好聽啊，姑爺若是入贅倒也罷了，但也沒道理養(yǎng)你們一大家子吧……”

春桃趕忙上前捂嘴。

【開玩笑，今天老娘非得讓你們把吃了原主的都給我吐出來！】

老太太有些難堪，要是讓外人知道她永定侯府用了楚青的嫁妝，后果……

輕則圣上不再提攜永安侯府，重則御史上奏折彈劾。

當(dāng)年老侯爺尸山血海才走到今天的位子，絕不能出一點岔子。

思及此，老太太開口道：“顧氏，算算孫媳婦這些年填了多少嫁妝？”

侯夫人讓李嬤嬤拿來算盤，噼里啪啦一通算：“一共是九萬五千二百一十五兩。”

老太太心口一疼，但她知道，事已至此，這筆錢無論如何都得給她補上！

“侯府賬上還有多少銀錢？”

顧氏連忙繼續(xù)算賬：“回母親，之前為了侯爺?shù)那房睿@些日子府里都在收攏賬目，現(xiàn)在賬上一共是三萬五千二百一十八兩。”

一見數(shù)目才這么點，謝蕭頓時急了：“母親！這比朝廷的欠款還差將近十五萬兩啊！”連欠款都尚且還不上，這時候還想什么青兒的嫁妝！

“夫君，實在不行，我這里還有點嫁妝錢，也是留給安兒的孩子的，要不先拿出來吧？”顧氏接過李嬤嬤遞來的小賬冊：“這里差不多有六萬兩。”

楚青的嫁妝是夠了，朝廷的欠款可怎么辦？老侯爺有些猶豫地看向楚可馨。

楚可馨見狀挑眉，干脆說道：“這些都是青兒自愿的，不用還的！”

老太太聽得直捂胸口，惡狠狠地說：“必須還！我這里這些年還存了一些棺材本，總共也有個十來萬兩的。剩下的不拘你們是賣些田地莊子，還是出去借。無論如何都得給它湊齊了！”

“老太太高義！”在旁吃了半天瓜的王員外聽得熱血沸騰，突然開口稱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