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晚上的折騰,我的小臉終于是恢復了血色,在被奶奶喂進去幾口米湯過后,呼吸也變得沉穩。奶奶心中更是止不住的歡喜:“老頭子,這孩子的命算是保住啦,咱倆這輩子也沒個一兒半女,你說這孩子是不是老天爺送給咱倆的啊?”
爺爺聽后笑而不語,他自然不會告訴奶奶撿到我是仙家給他打的感應,奶奶只是個一個普通的東北小老太太,仙家的事情,爺爺總是避免在她面前提起。
爺爺給我起名吳冉,冉字意味冉冉上升的太陽,他希望以后我的人生能夠像太陽般火熱。令爺爺奶奶欣慰的是,我的身體好得很,在冰天雪地里凍了不知道多久,回家在熱炕頭上放了一晚還能活下來,這簡直就是奇跡。我像一個普通孩子一樣,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卻又和普通孩子不一樣,因為我發不出聲音。
我說的發不出聲音是字面意思,并不是說我是一個啞巴,那二者有什么區別呢?啞巴只是代表不能說話,平時還是可以“阿巴阿巴”的叫喚,而我,是壓根發不出聲音。小時候,奶奶經常睡著睡著會突然驚醒,養身旁一看,我正亂蹬著自己的小腿張大嘴巴哭泣,可就是一點聲音沒有。午夜時分,一個嬰兒在無聲無息的號啕大哭,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這種場面,是何等的恐怖。
村里攏共就那么大點的地方,沒有什么消息能夠瞞得住。不久后,我爺爺晚上回家撿到一個大胖小子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村里,那個年頭扔孩子的不能說多,但也絕對不少,但大都因為重男輕女的思想,棄嬰普遍都是女孩。像我爺爺這樣能夠撿一個孫子回來,這種情況還真是少見,所以那幾天家里隔三差五就有村民上門,嘴上說是來串串門,實際上還是想見識見識我這個差點被凍死的孩子到底長什么模樣。
只是,他們由最開始的好奇,在見識到我的詭異后,又很快轉變為恐懼。
不過,爺爺奶奶倒是沒有嫌棄過我,一直對我百般呵護。在他們的精心照料下,我一天天的長大,所幸我從小到大都懂事得很,知道自己異于常人,所以在外人面前總是十分克制自己等情緒,不哭不笑,以免嚇到他人。
時間來到我七歲那年,彼時正值盛夏,吃過晚飯后奶奶便去了鄰居家串門,只留下爺爺一人獨自在家照看我。我正坐在爺爺的腿上聽著爺爺講的故事入迷,打大門外風風火火的走進來一個人,還沒等靠近,便扯著嗓子焦急的喊了起來:“老吳大哥啊,您快幫忙過去看看吧!”
爺爺抬頭看去,只見來人是村里一戶姓胡的人家,和爺爺的關系還算不錯,由于兩家的地都在一塊,平時沒少搭伴下地干活。
“是老胡啊,咋啦這是,出啥事兒啦?慢點說慢點說。”爺爺把我從腿上抱下地,起身迎了上去。
這位老胡站定了身形,呼哧帶喘的緩了半天才倒勻了這口氣兒:“快去看看吧,我家剛子昨晚后半夜回家,倒在炕上就開始睡,睡了一整天也沒醒。這剛剛,好不容易讓她娘晃醒了,整個人就魔怔啦,現在在家是上躥下跳,砸鍋摔盆,眼瞅著就按不住啦,您快過去幫忙瞅瞅吧!”
爺爺聽后,表情變得凝重,開口道:“孩子昨晚回家經過哪里,聽這情況,像是沖撞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
“不知道啊,老吳大哥啊,咱們還是邊走邊說,別耽誤時間啦,家里都亂了套啦”
爺爺回身看了看我,情況緊急,來不及找我奶奶回來陪我,思索片刻后,爺爺終于下定決心,一把抱起我,跟著老胡走了出去。兩人腳步匆忙,我在爺爺懷里竟然沒有感到絲毫的害怕,反倒是興奮得很。而在路上老胡斷斷續續的講述中,爺爺終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老胡口中的剛子正是他的兒子,那在村里可是個有名的敗家子兒,好賭嗜酒,惡習滿身。昨天夜里,剛子跑到了其他村子耍錢,賭了整整一夜,直到把自己褲兜子里的幾個子兒輸的毫毛不剩這才下了牌桌。此時已經是后半夜兩三點鐘,剛子摸著黑跑回了家里,撲到炕上衣服也沒脫就開始呼呼大睡,老胡兩口子被驚醒后也沒太在意,畢竟這也不是剛子第一次干出這種事。正所謂慈母多敗兒,剛子娘一大早起來以后給他留了口吃的,也沒忍心叫醒他,便和老胡下地干活去了。可沒成想直到老兩口中午下了地回了家,他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炕上,早上留給他的吃食也是一動沒動。
老胡看著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當時就想一腳踢過去,可最終還是被剛子娘攔了下來。老兩口在家吃了口午飯,休息了會便又下地去了,臨走前剛子娘還在囑托剛子,讓他醒了以后把飯桌上的飯吃了。躺在炕上的剛子依舊一動沒動,也不知道他聽見了沒有。時間來到了傍晚,這次老兩口回到家,看見剛子在炕上依舊是老樣子,甚至姿勢都沒變過,那樣子分明就像是——死了。
這時候任憑誰也發覺事情不對了,這好人哪有一動不動睡一天的啊。剛子娘也急了,沖到炕上就開始搖晃起他的身子:“剛子,你別嚇唬娘啊剛子,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剛子!”就這么搖晃了兩三分鐘,期間老胡眼看著就要出去找人幫忙抬人送衛生所了,沒成想剛子在他娘的搖晃下“砰”的一下就從炕上坐了起來。老胡本以為沒什么事兒了,剛想松口氣兒,可看到剛子的眼睛竟死死地盯住了自己,那毫無生氣的眼睛,竟然只有白色,沒有眼仁兒!
剛子娘被嚇得不輕,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剛子啊,你你你你可別嚇娘啊,你到底咋了啊?”剛子娘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問道。
剛子依舊沒有說話,就在老胡想把剛子娘從地上攙扶起來的時候,在炕上翻著白眼的剛子嗷的一聲怪叫,隨后突然暴起,一下子就撲到了老胡身上,兩只手跟鐵鉗子似的狠狠掐住了老胡的脖子,嘴里吐沫星子亂飛,也不知道在叨咕些什么東西,只是依稀能聽清楚幾個字兒:“給我死,給我死!”
老胡很快就被剛子掐的動彈不得,臉也憋的紫紅,眼看老胡掙扎不過,一旁的剛子娘也回過神來了,從身后緊緊的勒住了剛子的脖子,想把他從老胡的身上扒開,同時扯開嗓子就大聲喊了起來:“快來人啊,快來人救命啊!”
這一嗓子下去,沒過一會便有四五個鄰居沖了進來,一看到屋里這架勢,還以為是剛子犯渾跟自己老爹老娘打起來了,七手八腳的把剛子從老胡身上拽了下來,老胡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好半天臉色才變回來。
幾個鄰居剛想教訓剛子幾句,還沒等開口,剛子又是怪叫一聲,蹭的一下又竄了出去,幾個人還想沖上去把剛子壓制住,可此時剛子是力大無比,幾個人非但沒控制住他,反倒被他連抓帶咬的都弄掛了彩。直到這個時候大家伙才反應過來,這哪是兒子跟爹干仗啊,這他娘的分明是中邪了啊。
眼瞅著人控制不住了,老胡這才想起來找我爺爺來幫忙,然后就有了最開始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