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從墻壁上撞出的深坑落下，葉龍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五根手指上的皮肉，已沒了大半，露出一節節白骨，就連手背的肌膚也被掀起大片，他甚至能清晰的瞧見牽引自己手掌的神經與筋肉在抽動。

痛楚從傷口不斷往腦海傳遞，即便能忍得住，但額頭的汗珠還是源源不斷的滴落。

可即便已是受挫到了這般，葉龍梟胸中翻涌的暢快喜意，卻仍未有絲毫動搖。

修行是苦事。

廝殺與惡戰就更是如此。

沒人會喜歡受傷，沒人會喜歡忍苦，除非……這些傷與苦都有其意義！

在九龍城寨時，藍信一曾問過葉龍梟一個問題。

“成為最強，又能如何？”

其實在未入諸天前，葉龍梟便早已深陷過這個迷思之中。

當時的他，已在北上游歷七年，各地頂尖好手，他也都遇到不少，戰勝不少。

若為名，即便他當時雖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但也與天下第一毫無差別。

若為權錢財色，莫提北上，就算是七年前，葉龍梟縱橫南方時，便也早已視之可得。

他，究竟為何而戰？

為何要忍受傷痛之苦，為何要忍受熬打之苦，為何要忍受求索之苦？

迷惘的葉龍梟，也曾思慮過諸多，甚至一度想到過放棄他的夢想。

整整半年多的時間，他終日渾渾噩噩，直到被逼迫著，再次與他昔日的手下敗將一戰。

此戰，是葉龍梟此生中，經歷過最辛苦的一戰。

當時的他，已荒廢了半年有余，武藝倒退迅速，再加上胸中毫無戰意，自是被對手打的連連敗退，險象環生，若是非根基夠厚，怕是交手不到十合左右，便會被對方當場打死。

而一切的迷惘與困境，最終在葉龍梟下意識舉拳還擊時，盡數消亡。

因為就在他當初揮拳的同時，激動、興奮、快感、歡喜、幸福，葉龍梟心中所有的空缺都被頓時填滿，封閉憂郁的氣節也全都在轉瞬間如同泡沫般徹底的消融破裂！

何須又如何？

體內如獸性本能般的好斗基因，早就已經深入骨髓！

他好戰、喜戰、愛戰！

就連因戰而來的傷痛之苦、熬打之苦、求索之苦，于他來言，亦是甘之若飴！

他喜愛絕地反擊后，將自身極限逾越打破的快感！

他喜愛惡戰強敵后，將對手尸骸踏在自己腳下的滿足！

他喜愛豁出一切后，將全部的思緒、情感、心血、力量，灌注至他的雙拳盡數轟出！

戰！

對手越是強橫，便越是值得享受，對手越兇暴，便越是值得滿足。

戰戰戰！

對他來言，忘我廝殺之時，便已是人間至福。

右拳已無法再用，那就掄起僅剩的左拳，將全部力量轟出。

無關乎于生死，無關乎于勝敗，僅僅關乎于他想去戰！

體內的電流在狂涌，似是受到了無窮戰意的感召。

左拳緩緩的舉起，手臂上電弧不受控的狂涌，甚至就連肌膚也承受不住如此強烈的電流沖擊，開始逐漸的焦黑龜裂，仿佛隨時都會從葉龍梟的手臂上剝落。

“雄霸，拿出你的所有本事，來接我這一拳吧！”

肌肉硬化，電流……十萬伏特，破體沖拳！！

湛藍的電光被疾馳身形，拉出流蘇弧光。

眨眼間人已至近前，兇猛無比的重拳，此刻已朝著雄霸的心口轟下！

“冥頑不靈！”

雄霸憤恨咬牙，體內三分歸元氣盡數匯聚指尖，以毫無保留的十成功力，再次祭出絕技。

歸元一擊！

拳指再度猛烈的相撞，氣浪潰散，近乎要將屋內的陳設全部掀翻！

而身處對撞的中心，雄霸的臉上閃過驚色。

強！

好強！

哪怕如今的雄霸已盡數催谷十成功力，但葉龍梟的拳頭竟還是在三分歸元氣的重壓下，不斷寸寸的向前迫近，幾乎就快要貼到了雄霸的指尖之上。

怎會這樣？！

雄霸眼神中閃過絲慌亂，但顯然不愿就此罷手，心中驟然發狠下，竟是抬手直接削去了自己右手的大拇指與小拇指，僅留祭出歸元一擊的三指！

削去兩指后，雄霸的三分歸元氣更加凝練，他臉上的表情亦變得森然可怖。

“這本是老夫用來對付風云的殺招，今日便先用來送你上路！”

低吼著，雄霸竟是主動三指前推，讓歸元一擊凝結的氣勁，全力摜出！

“轟！”

如驚雷驟響，樓內煙塵四起！

劇烈的力量碰撞，竟是直接將雄霸與葉龍梟都震的倒飛而出。

落地后，接連退出十余步，背后貼至墻面時，雄霸這才勉強站穩了身形。

靜靜的運氣感受了下，除了內力消耗有些過度外，他竟沒什么損傷。

贏了！

老夫贏了！

喜意不自覺的在眼中所浮現，雄霸嘴角揚起。

縱使是連斬劍魔與童皇的敗亡劍神又如何，還不是要敗在老夫的神功之下？！

而連此人都戰不過自己，就更遑論他們風云二人了！

“哈……”

正想縱情狂笑，一道緩緩浮現的身影，讓雄霸的笑聲戛然而止。

煙塵散去，葉龍梟呼出口濁氣，勉強站立，但左臂處焦黑傷痕仍在。

雄霸見到這番情形，心中緊張稍減，體內內力運轉回氣，同時傲然開口。

“你現在已是油盡燈枯，何苦再戰下去，不如今日就此罷手，老夫會放你條生路的。”

油盡燈枯嗎？

雄霸這話，說的倒也不無道理。

方才絕境中，葉龍梟強行迫出還不能完全掌控的十萬伏特電流，已讓他的左臂不可避免的受到損傷，再加上右手先前被三分歸元氣削成白骨，看樣子自己或許的確已無力再戰。

只不過雄霸看到的，卻并非是全部。

雖然暫時沒法再用十萬伏電流，但如果只是五萬伏的話，還完全在他左臂的承受范圍內。

而有了這五萬伏電流的加持，面對損耗嚴重的雄霸，葉龍梟亦有勝機可尋。

這份勝機就是……

左掌輕拍身負的劍鞘，一抹寒光沖天而起。

或許受大戰感召，那股破敗兇亡之氣已更加濃烈，“工乙”密宗咒文亦光澤閃爍。

“是了，你還尚未鑄成開鋒，強者之血，亦是開鋒的好材料。”

葉龍梟左手緊握敗亡劍，感受劍身微微震顫，雙眸也順勢望向了雄霸。

盡管雄霸還未察覺，但對葉龍梟來言，此戰……勝負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