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兄，你千萬別見怪?！?

岳驍熙走出議事廳，一旁的李守正有些不好意思道。

“師父他，就好這口腹之欲，非說吃好了才能鑄出神兵?！?

“最慘的是師姐?！崩钍卣龎旱吐曇簟?

“蒸羊羔得配杏花村的酒，燒花鴨必要東街王婆家的……”

“之前在山上的時候為了買這些東西，我師姐可惱了?！?

岳驍熙聞言，砸吧砸吧嘴。

“我倒是好奇這些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都是什么味道的?！?

肯定很好吃！

他正暢想著，就看到一個衙役走來。

“岳公子？縣令大人讓我帶你去尋仙觀。”

“尋仙觀？”

李守正一拍手，笑道：“那里是個好去處！”

“岳兄，我們同去！”

他剛有動作，就看到面前多了一張符箓。

說師父壞話！再罰抄一百遍門規！

那符箓迎風便漲，轉瞬間變成被褥大小，將李守正裹在其中，朝著北方飛去。

“岳兄，等我下山！”

李守正奮力大呼，讓南尹縣城內的百姓紛紛仰頭。

岳驍熙揮著手，看著他飄向遠方。

下次相見，也不知是多久。

“岳公子，這邊請?！?

那名衙役帶著岳驍熙往城北的方向走去。

南尹縣城內有四橫四縱八條主干道，恰逢趕集，主干道上熙熙攘攘。

一路上，岳驍熙應接不暇，有些疑問，那衙役也會耐心解答。

“咦？”

“那是？！”

岳驍熙忽見人群合圍，而在中央，竟然是一頭臂長腿短，背著一個小包的壯碩猩猩。

“那是丟那猩。”衙役解釋道。

??？

這名字？！

岳驍熙正疑惑著，就見那猩猩忽地將一圓球丟到半空。

隨后，它又拾起一物，略一旋轉，猛地一丟，竟然在圓球剛到高點時，便將其擊中。

“砰！”

先頭丟的圓球崩裂，里面的水從天空崩裂，竟像是下了一場小雨。

“哦哦哦！”

圍在外面的人群頓時熱烈起來，或笑或躲，朝著它扔幾枚靈銖。

那猩猩嘴里面“嗚嗚嗚”叫著，手腳并用，熟練撿起靈銖，放在背后的皮質小包里面。

岳驍熙有點明白了為何這頭猩猩會叫做丟那猩，就見它又撿起一團黑糊糊的玩意兒，慢悠悠朝著人多的地方丟去。

人群瞬間四散開來，慌忙躲閃。

“啪！”

那團黑糊糊的東西落地，未傷到人，竟然是“猿糞”！

這下，圍觀的人群破口大罵，但也有人灑下大把的靈銖。

岳驍熙終于知道了。

為什么這頭猩猩的名字是“丟那猩”。

而后，他就看到丟那猩撿了靈銖后，拿著掃帚，把丟出來的猿糞清掃干凈。

《南尹新律》第十三條，城內不得隨地便溺，違者當街鞭二十！

好家伙。

岳驍熙直呼好家伙。

人生不易，猩猩賣藝！

他一時失笑，又抬頭望著天空。

觸目所及，唯有幾縷浮云懶散地飄著。

籠罩南尹縣的法家法網。

在哪里呢？

見不到有什么法網蛛網的存在，岳驍熙又跟著衙役朝著城北走去。

隨著地勢漸高，市井的喧囂漸漸退去，行人也稀少起來。

穿過一片清新竹林后，聽著竹葉中“沙沙”的聲音，岳驍熙看到了一座道觀出現在面前。

石板路上苔痕愈深，那道觀就在地勢最高點，與世俗繁華隔絕。

觀門高懸一塊斑駁的匾額，上書“尋仙觀”三個蒼勁大字。

漆色早已褪盡，卻仍帶著一股超然物外的氣韻。

道觀整體依山而建，青磚黛瓦，飛檐如翼。

檐角蹲著幾只風化的石雕靈獸，形態各異。

有的似麒麟，有的如仙鶴，但經年風雨侵蝕，已模糊了細節。

門前的石階縫隙間生著幾株野草，觀門半掩，門板上雕刻著繁復的云紋。

岳驍熙望去，似乎還看到了如靈芝、仙鶴、八卦等圖案。

“吱呀——”

衙役推了觀門進去，呼喚道：“觀星道長！”

不一會兒，衙役同一耄耋老道走了出來，而后躬身離去了。

那老道須發雪白，扎著道髻，精神矍鑠，身形已有些佝僂。

他一雙眼睛清亮得出奇，打量著岳驍熙，頻頻點頭，面容和藹。

“盛陽道長總算還記得貧道所托?！?

“隨我來。”

老道帶著岳驍熙走進觀門。

迎面是一方青石鋪就的庭院，中央立著一尊青銅香爐。

爐身銹跡斑斑，爐內卻無香火。

院中一棵老松斜倚，枝干虬曲如龍，松針稀疏。

左側是一排低矮的廂房，隱約可見屋內陳設簡單。

內里，僅有一張木榻、一方矮幾，幾上擺著幾本翻開的道經，書頁微微卷邊，似乎常有人翻閱。

穿過庭院，便是尋仙觀的主殿。

門楣上掛著一塊褪色的紅布，上書“清靜無為”四字。

推門而入，殿內光線昏暗，唯有幾縷陽光從窗紙透入，映出浮動的塵埃。

殿中央供奉著一尊道人神像。

神像前，有著“尸子”的名諱。

殿內兩側的墻壁上掛著幾幅古畫，畫中人物或乘鶴，或騎鹿，衣袂飄飄，仙風道骨。

岳驍熙看得仔細，畫像上都是“尸子”的容貌。

這？

尋仙觀？觀星道長？尸子？

極界不是沒有星星嗎？

難道是觀猩道長？

還有，盛陽道長不是說我不適合成為道家弟子嗎，怎么又來到了道觀？

岳驍熙也有些糊涂了。

“向祖師爺拜一拜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道家尸子一派的弟子。”

觀星道長就站在一旁，倒是十分和藹。

不過岳驍熙想著這都是李守正師父的安排，只猶豫片刻，還是把心中的不解都直接說了出來。

連帶著，他把自己想加入儒家的想法也直接說了出來。

沒曾想，觀星道長聽了后只是哈哈一笑，為他解釋。

原來，尸子原名尸佼，雖比不上老子、莊子、列子等人，但也僅遜一籌。

諸子百家中，能獲得“子”的稱號之人，屈指可數。

“諸子”，指的就是他們。

“子”是對這一類人的尊稱，特別是指那些有道德、有學問、有修為的人。

尸子，便是道家代表之一。

只不過他的學派因為種種原因，如今衰敗了而已。

至于岳驍熙說想加入儒家的想法和不想修道，觀星道長為他講述了尸子的理念。

“進賢而當，不若知賢?！?

“天無私于物，地無私于物?！?

尸子說，要不避遠近，不論貴賤，打破地域觀念和等級觀念，不拘一格降人才。

只有一顆公心，看重德行，才能得到真知。

諸子百家之學之所以相互非難。

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各家持自己的一己之說，沒有出于公心論貴賤、辨是非。

“你可知，黃帝學道，拜了多少師父？”

觀星道長笑道：

“七十二位！”

“在我看來，你拜師也好，請教夫子也好，找先生也好，這都代表著你勤奮、好學。”

“你說的天賦一事我也知道，我有一顆公心，何須強求自己的弟子一定要是道家弟子？”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拜誰當師父就去拜誰，那都是你的本事！”

“你只要記得，我是你的度師，度師只有一個。”

觀星道長哈哈大笑。

“你且放心，尸子一脈，只看重德行，去邪人除邪欲?！?

岳驍熙明悟。

原來尸子是如此先賢。

他再看大殿內的神像和古畫，只覺得靜謐而安寧。

岳驍熙心神平和，而后朝著尸子恭敬一拜。

“尸子。”

“善?！?

他恍惚，似乎聽到了尸子的聲音。

岳驍熙愣神，發現自己的靈臺一片澄明。

仿佛撥云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