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他憤憤地講述,不置可否,他說的沒錯,只要和他分離超越七天,我就不想和他繼續在一起了,似乎對我而言這份愛很稀薄。只有他陪伴我,產生了陪伴的意義,我才會珍惜,假如一旦分開,我就覺得他對我而言和陌生人差不多,沒有意義,我就很想分手。
當時的我沒有回答磐谷,我回答不上來,其實我心里的答案是,我不愛他,我也不愛自己,我不懂何為愛,何為人的意義,那些年傷痕累累的我,只想自私地活我自己,不想關心任何人,任憑你愛我不愛我,我無所謂。也許這就是帶有創傷的那個冷漠的我,分離讓我煎熬,這份煎熬到底為什么那么讓我憤怒,當時的我不知道,我就只是憤怒分離。
很遺憾,我就是這樣子走過來的。
磐谷陪伴我,也如同一面發光的鏡子照著我,我能看見自己的缺失、對父母的恨、缺乏安全感、情緒不穩定、脆弱易怒、厭惡分離。我也看見我作為一個女孩,素凈、嚴肅、愛笑,追求完美,追求真理與愛、探索生命的奧義種種的面相。而這些也是若干年后,我回憶才能總結的,如果不是遇到磐谷,我大約不可能知道我自己是這樣的人。
在我自己的腦袋里,我想做完美的、不可戰勝的、沒有任何缺失、沒有任何毛病的、優秀的、滿足一切外界期待的女孩。我的大腦就是這么狂妄,我的大腦認為這樣的我,才是可愛的……于是在我現實的生活,我感覺自己沒有可愛過,因為我從來達不到自己心里對自己的標準,我從來不問自己這些標準對嗎?
然,快畢業的時候,我原本破爛不堪的灰袍,不知不覺成了完整灰白而干凈的長袍,每次我們生靈的靈力提升,我們學校的阿卡西神木都會發一次光,然后發光的班級會得到很大的獎勵。我們班,因為我的靈力變化,發過三次光,班級每個人都會收獲仙人甘露加持靈力。
而其他同學加起來二十一次光,我也備受鼓勵,靈修二班的同學,在整個學校算是一個厲害的小班。
我們的土撥鼠老師講,我們班里,很多同學的靈魂碎片都修復的很好……她的笑容很欣慰。
她那樣講了,我們才知道,原來我們大多數同學的靈魂都是破碎的。
“你們是傻孩子,自己靈魂是破碎的都不知道,總之呢,靈魂是秘密,只有你們自己可以修復自己,但是我們學習的訓練方法也是幫你們修復的,但是你們要用心去感受自己,感受同學,感受這里的光。學習好的同學,修復的比較快,但是學習積分,不是唯一的提升方式,校長講,你們要學會訓練自己的心,訓練自己的心去正確的約束自己,去愛自己,用行動成就自己。”
就在這樣的歲月中,我和同學們即是一起的,又是分離的,獨立的。我每天都有磐谷的陪伴,然而這種被陪伴的習慣,在日后也成了一種對我極大的限制。我們會被我們需要的東西限制住嘛?有時候是的。
但是他這份頑固的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愛,在一天一天消融著我的頹喪,我逐漸變得和剛進學校不一樣,衣衫逐漸華麗起來,我們這些靈體的衣衫并不是花錢買的,都是因靈力所現,即使只是樸素的白衣,灰袍,都因為靈力不同,而呈現不同的質地和光澤。
“霧靄,好奇怪,你進自由使命學院之后,怎么一下子就變得那么漂亮了?這幾年,我真的覺得你換了一個人,你現在容光煥發,真是很怪。”這是一個我家族的遠親同輩對我的評價,她也在自由使命,但是她年少時期比較好命,我們曾在私塾做過同學。
也許是因為在過去我背負了過多的恨,而進入學院我逐漸放下了一些恨吧。恨,是一種沉重的卑鄙的鼻涕蟲一樣的濁物,會腐蝕我們的身心。
也許是能量不同了,自由使命的一切滋養著我,同學、男友、自由的空氣,晨間的音樂,同學打拳的背影,夕陽下的楊柳……都一點點飄進了我心里。
這是一段沒有家族惡意的批判與中傷發生的平凡日子,在學院里和同學每天上課學習玩耍,與我而言是那么幸福,也許經歷了家族對我的虐待,也拉低了我對生活的期待,平凡的日子已經足夠好了。
有時候我又恍惚認為,就是因為我受得了,所以是安排我,也許換了別人會受不了我這個命運呢?我受得了,所以受,也許也是因為我需要受,為何需要呢。不知道。
總之,那幾年,我過的既無聊又溫馨,既看見了自己的自私狂躁又看見了愛情的美好,即使是這樣的開頭,也挺好的。
我這樣的人,我也沒辦法主動去找一個帥哥,我見了很多帥哥,但是他們只是帥,高,貴族氣質,是呀,但是我沒有升起多浪漫的感覺,似乎升起浪漫對我來說,根本就極端的困難,即使我對某個男性有好感,也完全達不到要和對方說話鏈接的程度,我就是那么淡,分不清是因為自卑還是確實沒什么感覺。
我第一次感到浪漫,是在我拒絕了好幾次磐谷,他跟說,不關我的事,他就是要和我在一起。
這就是磐谷和我在一起頭幾年的故事,恍恍惚惚地度過,晃晃悠悠地長大。
他的愛滋養我的心田,雖然我不是那么喜愛他,但似乎這不妨礙我品味到愛的朦朧的一瞥,且得到很大的靈魂修復。
感激你,磐谷,我時常不知道如何回報你,和你在一起算一種回報嗎?逗你笑,算是一種回報嗎?
我逐漸從執著于家族待我不公的仇恨中慢慢蘇醒過來,開始去想我自己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