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家藥店開在天怡廣場附近,步行十五分鐘就到了。
因為是周六,所以廣場外圍都是和她一般大的學生。
周桐佳戴著口罩進入藥店,詳細地跟醫生說了癥狀,卻在被要求看看舌苔時愣住,她掙扎道:“能不摘口罩嗎?”
藥店里進進出出全是客人,男醫生皺了皺眉,不耐煩地回道:“不看看情況,我怎么給你開藥。”
那聲音很大,立刻吸引住了很多人。
周桐佳尷尬至極,轉身想走又覺得不太禮貌,只得小心翼翼地掀開一角吐出舌頭,又掩耳盜鈴地用手捂住。
醫生離得很近,他最先看到那青紫的淤痕,從眼角蔓延至下巴,原本白皙透亮的臉蛋被糟蹋的不成樣子。
就算是他這種沒什么同情心的人看了,都不由得心生憐憫。
“快戴上吧。”男醫生沒了剛才的火氣,匆匆看了一眼,就轉身去抓藥,身形看著有些狼狽。
店里不少人都看見了,卻也只當沒看見,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很多人都學會了冷漠,因為只有那樣才最安全。
最多就當個八卦和人閑聊幾句,感嘆一句可憐人也就完了。
周桐佳戴好口罩。
她付完錢將藥揣進口袋后,就要往出走,迎面撞見沈辭,剛要打招呼,卻發現沈辭像是根本沒認出是她,眼神冷冷的。
半舉的手掌尷尬地塞進衣兜,她回頭看了眼那高大的少年,沉默著向前走。
可能對于沈辭來說他們只是同學,出了學校大門就沒必要再見面,所以他不是沒認出來,只是不想搭理她。
周桐佳明知道沈辭不是這樣的人,卻還是忍不住多想。
她越想越難受,卻在走出十幾米后停住,藥店和沈辭在她腦中碰撞。
難道沈辭也生病了。
周桐佳不放心的回頭盯著那敞開的玻璃門,以便在沈辭出現的第一時間發現他的異常。
沈辭出來的很快,手里提著個袋子,她不太看得清楚,只跟著沈辭的方位挪動視線。
只見沈辭停在廣場中央的合歡樹下,一抹藍色刺入眼眶,扎得她生疼。
周桐佳自虐似的又向前走了幾步,熟悉的臉龐在瞳孔里擴散。
是宋莞青!
有些不敢置信,周桐佳跟電線桿似的杵在那里一動不動,就這么看著。
沈辭把袋子遞過去,宋莞青笑得很開心,她的臉紅紅的,像是在害羞。
合歡樹下,男的帥氣,女的漂亮,比電視劇還要唯美,他們合該天生一對。
周桐佳卻落荒而逃,那甜蜜的氛圍如同成千上百支箭羽追著她射來,仿佛再不跑她就得死在那里。
跑了不知道多久,等她停下時,心臟仿佛喝醉了酒,她想要哭,想要嘔吐。
多年以后,周桐佳才知道,原來她的心比主人更先明白,她喜歡沈辭。
……
因為成績太差,本來可以拿到手機的日子泡湯了,這直接導致周桐佳不知道周一要換座位的事情。
周一早上。
周桐佳正偷偷觀察著宋莞青,沈老師拿著成績單走進來。
他清了清嗓子道:“想必大家都看到群公告了吧,所以大家都先去門口等著,我叫到名字的同學直接進來就行。”
跟著人群往出走,周桐佳一臉懵,她也就比宋莞青早來三個半月,對于九班的傳統習俗也并不了解。
想偷看,窗戶被報紙糊的嚴嚴實實,連個縫都沒留,最上面的窗戶倒是開著,可周桐佳也夠不著啊。
“你這次多少分?”一個扎馬尾的女孩戳了戳原暢達。
原暢達回答道:“476,放心我肯定在你后面,前四排你穩能坐。”
周桐佳終于明白過來,臉卻有些蒼白,這無異于頂著“我是差生”的牌子,在班里巡回表演。
這可比打在身上的棍子,還要狠。
身邊人慢慢走光,只余下幾個稀稀拉拉的人,他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彼此。
只有宋莞青和沈辭還算淡定,前者沒考試,后者交白卷。
“蔡柯,可以進來了。”
“下一個,周桐佳。”
她深吸一口氣走進去,沒有哪一刻讓她如此鮮明的感受到,自己像是屠宰場的豬,那鄙夷的神情像把刀,身上的每一塊肉被利落割下,并蓋上藍色印章供人挑選。
她走得很快,為了更快坐下,她沒有選擇第四排后面的位置,而是坐在了第一排的最后。
周桐佳以為下一個會是沈辭,結果沈老師先叫得宋莞青。
明明他們的首字母一樣,周桐佳覺得老師偏心,而且沈辭從不在他的課上睡覺。
周桐佳在心里為沈辭叫屈的同時,宋莞青坐到了第四排的空位。
所以現在就只剩她和宋莞青身邊的位置空著,周桐佳既期待又害怕。
終于,沈辭進來了。
周桐佳緊張地搓了搓手,心臟砰砰直跳,全神貫注地盯著沈辭的動向。
沈辭沒怎么猶豫,跨過講臺,徑直走向宋莞青。
“哇偶。”前排幾個女生一副磕到了的表情,仿佛這是什么大型戀愛綜藝。
周桐佳難堪地低下頭,合歡樹下的場景愈發清晰,明明她不想記住的。
所以他們是已經在一起了?
沈辭不選她,是因為害怕女朋友生氣。
想來想去,好像也只有這樣才最合理。
盡管不想承認,可宋莞青確實樣樣比她好,長得漂亮,性格也好,成績肯定也比她強。
無論怎么看,這樣的人都比她更有資格站在宋辭身邊。
只是身邊的座位空蕩蕩的,她和沈辭隔著六個座位,明明不算遠,可不管從哪個方位看過去,都見不到人。
沈辭又總睡覺,周桐佳可以預想到,沒有位置的便利,他們已經成為了兩條平行線,且永遠也不會相交。
心里空落落的,周桐佳故作開心的想,其實一個人也挺好的,她可以霸占兩張桌子了。
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反而越來越想哭,她死咬住嘴唇,想用痛覺來掩埋什么。
可千萬不能哭,會被發現的,她在心里吶喊著。
可依舊沒什么作用,她只得掏出數學練習冊來麻痹自己,可做著做著她又想哭,實在是太難了。
就這樣,周桐佳的星期一在“想哭”和“忍住”之間,反復橫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