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樹葉飛旋而下,無聲無息地飄落。
坐在外面的三人,眼神都緊盯著手術室,當嬰兒的啼哭聲響起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幸好沒出什么意外,母子平安。
何枝誕下是一對龍鳳胎,周桐佳看了一眼就移開視線,長得跟個毛猴子似的。
兩個男人各抱一個孩子,眼里的喜悅藏都藏不住,周桐佳湊到陸臨硯耳邊,“這又不是你孩子,那么激動干什么?”
“謝謝你把我打回現實。”陸臨硯笨拙地顛了顛那襁褓中的嬰兒,眼尾依舊上揚著。
沒過多久,何枝被推了出來,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干裂的嘴唇不時滲出血跡,像是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
周桐佳心疼壞了,過去抓住她的手指,“小枝,你還好嗎?”
何枝機械地搖搖頭,眼神有些麻木,因為麻醉的關系,她現在像是浮在水面上,身體飄飄忽忽的。
“小枝,我明天就去結扎,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江遲眼底閃過一絲痛色,趕緊發誓表決心。
周桐佳在心里不停翻白眼。
早踏馬干嘛去了,現在倒是裝得深情款款。
吐槽歸吐槽,那畢竟是何枝的丈夫,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樣。
回到病房內,周桐佳趕緊兌了杯溫水,遞到何枝嘴邊,她蒼白一笑,掀開唇縫抿了幾口。
那可憐的小模樣,看得周桐佳心都要碎了。
直到這時,她的公婆才姍姍來遲,剛一進門,就直接忽視病床上的何枝,抱住外孫笑得見牙不見眼。
這給周桐佳氣得火冒三丈。
這位還真是會裝,之前都一副笑面佛模樣,現在孩子一生,直接現原形了。
周桐佳頂了頂腮幫子,沖過去就想罵人,卻被何枝握住小手指,那力道輕飄飄的,卻成功攔住了她。
硬生生忍住火氣,何枝畢竟還要在他們手底下過活,她還是太沖動了。
她蹲下身,“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買。”
何枝眼眶微紅,看向那其樂融融的一家人,“謝謝你,桐佳。”
她的這門婚事算是高攀,江遲的父母都是商界翹楚,而她們家頂多算是不窮,父親一個人把她拉扯長大。
從見面那天,她就能清楚地感受到門第差距,就算他們什么都沒說,可看向她和父親的眼神是如此輕蔑。
她也猶豫過,可又不愿放棄江遲,所有的委屈只能獨自下咽,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咬著牙也要走下去。
周桐佳何嘗不知這婚姻的苦楚,可她又不能代替何枝去做決定。
平心而論,江遲相較于其他男人來說,確實很優秀,也不怪何枝深陷其中。
三個小時后,周桐佳拉著陸臨硯出來透口氣。
“介意我點根煙嗎?”他靠在墻上,歪了歪腦袋。
周桐佳搖搖頭,還伸出手,“給我也來一根。”
“行。”陸臨硯知道她心煩,抽出一根塞她嘴里,掏出打火機點燃。
“你怎不抽?”周桐佳夾住煙蒂,面露疑惑。
陸臨硯勾唇一笑,也沒解釋。
她深吸一口,那煙草味直沖肺管,嗆得她一陣咳嗽,陸臨硯早有預料,笑道:“不會抽,就別硬抽。”
那煙蒂被直接奪走,周桐佳抬頭就看見他用嘴唇叼住,就開始吞云吐霧。
“你怎么那么摳!”周桐佳無語凝噎,他連一根煙都舍不得扔掉。
陸臨硯暗自搖頭,“你懂什么,我這叫勤儉持家。”
“你又不結婚,至于這么省嗎?”周桐佳真是服了。
“誰說我不結婚的?”陸臨硯抬眼,“我這不一直在追求你嗎?”
“又來了。”周桐佳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別老拿我打趣。”
陸臨硯掐滅煙頭,笑了笑,“等會兒要去喝一杯嗎?”
對于陸臨硯的人品,她還是很放心的,就爽快的答應下來,給周言發完消息,就跟著陸臨硯離開。
喝酒的地方,也非常的接地氣,周圍幾乎全是侃大山的老爺們。
“老板,來兩打啤酒,其他的烤串各上十份。”陸臨硯語氣十分熟惗,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好嘞,您稍等。”老板在里面吆喝道。
“點那么多,你吃的完嗎?”周桐佳拿起紙巾擦了擦,居然還挺干凈的。
陸臨硯神秘一笑,“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等全部上齊,周桐佳也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做奸商,那都不能叫作串,只算得上是小顆粒,連塞牙縫都不夠。
“這家店太黑了。”周桐佳拿起一串送進嘴里,味道竟意外的不錯,“還挺好吃的。”
“是吧,這家開了好多年了,生意一直不錯。”陸臨硯掀開瓶蓋,遞給她,“你敞開了肚子喝,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陸臨硯身上那種的自由灑脫,在不知不覺感染到了她。
“干杯。”
周桐佳對瓶直吹,笑得格外開懷。
忽地聽到酒瓶碎裂聲,她轉過頭去。
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扶著腰,臉色蠟黃,不挺哀求,“醫生說過了,你不能喝酒的,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你踏馬少管老子,再嗶嗶一句,看老子不打死你。”那男人喝的臉紅脖子粗,繼續舉起啤酒,“來來來,不用管這個臭婆娘,我們繼續喝。”
這天寒地凍的,那女人就穿著件單衣,淚眼婆娑地站在一旁,看得周桐佳一肚子火。
她抄起啤酒瓶就沖了過去,直接向著那光頭男人砸去,陸臨硯趕緊跑過去幫忙。
周圍人都尋聲望去。
“你踏馬誰呀,竟然敢打老子!”那光頭一手捂住頭,另一只手就朝著周桐佳伸去,卻當場被截住。
陸臨硯用力一扯,那光頭疼得吱哇亂叫,頓時沒有剛才的囂張氣焰,乖得跟小綿羊似的。
一看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周桐佳趁機踹了他一腳,正中要害,光頭疼得彎了腰。
身后的男人感同身受般抖了抖,看向她的目光似帶著恐懼。
店里的老板見勢不對,立馬出來阻攔,“和氣生財,天哥你一個大男人,也沒必要跟個小姑娘動氣,是不是?”
說著又轉頭勸起了陸臨硯,好話說了一籮筐,人家畢竟還要做生意,兩人都各退了一步。
周桐佳脫下外套搭在女人身上,又問路人借了紙筆,“如果你想離婚,隨時聯系我。”
“男人都這樣,下一個也不會更好了。”女人沒有接,摸了摸肚子“而且我的寶寶不能沒有爸爸。”
一股悲涼涌上心頭,孩子像是控制母親的繩索,她們早已無法直立行走。
可孩子也是無辜的,明明沒有意識卻成為一種負累,到最后誰都不會幸福。
周桐佳嘆了口氣,還是把紙團塞進她的手里,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看著倆夫妻離開,周桐佳眉頭緊鎖,舉起啤酒瓶就猛灌進嘴里,那種有心無力地感覺壓得她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