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
何枝上完課回來,發現桌上的包子都放涼了,她叫了好幾聲,那被子里的人也沒有反應,她突地意識到不對。
她立馬踩上梯架,伸手一摸,那滾燙的溫度,嚇得她趕緊抓住那手臂不停搖晃。
“桐佳,快醒醒。”
周桐佳迷迷瞪瞪地睜眼,張嘴想說話,可嗓子卻刺撓得又癢又痛,像是含著無數刀片。
何枝拉下她身上的被子,“走,我帶你去醫務室。”
磨嘰了好半天,兩人才離開宿舍。
誰知剛一走出大門,不知從哪竄出個黑影,何枝警惕地將病號護在身后,“你是哪位?”
“她弟,你把她交給我就好。”
昨天她的狀態很差,周言實在放心不下,就坐在長椅喂了一晚上蚊子。
何枝仔細打量幾眼,發現確實有些眼熟,既然家屬都來了,她也沒再多管。
就是這人看著比桐佳更像個病人,那臉色跟剛從地里挖出來似的,陰沉得嚇人。
周桐佳腦子轉得很慢,就感覺身邊的氣味很熟悉,任由周言牽著往前走。
醫務室的走廊上,冷氣開得很足。
周桐佳掛著吊瓶,閉眼蜷縮在涼椅上,沉沉睡去。
周言怕她著涼,去附近買了個毛毯搭在她身上,還輕輕抬起那冰涼的手指,將自己的墊在下面。
他們分開了128天,周桐佳從未給他打過一次電話,像是要永遠退出他的世界般。
周言慌了。
他忍不住想要說些什么,對話框里的字符刪刪減減,卻遲遲不敢按下發送鍵。
夏日吞噬掉春天的尾巴,周桐佳沒再回來過,原來那句“可能”的概率一直為零。
他的煙癮越來越大,只要想起周桐佳就會來上一根,看著那空掉的煙盒,他陷入長久的沉默。
終于他扛不住趕過來,卻清楚的看到,那雙眼里沒有一丁點喜悅,有的只是麻木。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她會難過嗎?
周言長久地注視著那張瓷白的臉,直到她睜眼時才移開。
周桐佳眉心一跳,驚疑不定地掃視著身上多出來的毯子,和手下的溫熱。
“這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想知道嗎?”周言一下勾住她的小拇指,眼底晦暗不明。
周桐佳瞳孔猛地一縮,別過臉抽回手指,“滾回去,我不需要你照顧!”
“姐,我開玩笑的。”周言一把按住她的手腕,以免針頭錯位,“你別動了。”
周桐佳被叫得一愣,想要說出口的話卡在喉嚨眼里,好半天才道:“你……你什么時候回去?”
“過幾天再說。”周言面無表情道。
周桐佳以為他最多待上三天,就沒再說話。
誰知,整整一周過去了,他還沒走。
周桐佳戳著碗里的面條,很是煩躁,周言倒是吃得很香。
一旁的何枝湊過來和她咬耳朵,“你弟也太黏人了吧。”
“你們說什么呢?”周言抬眸盯向何枝,眼神不善。
“沒什么。”何枝心里一突突,尷尬掩飾道:“就附近開了一家鬼屋,我想讓桐佳陪我一起去。”
“我也去。”周言放下筷子。
周桐佳眉頭一皺,“你去干嘛?”
“玩完我就走。”
這個理由,周桐佳無法拒絕。
何枝倒也不算胡謅,她確實和周桐佳說過這事,也約了江遲一起,這還是周桐佳出的主意。
現在鬼屋三人游,變成了四人行。
倆個女生走在前面,男生墊后,剛一進門,何枝就被那一排洋娃娃嚇得吱哇亂叫,抱住周桐佳就不肯撒手。
周桐佳沒被那東西給嚇著,倒是被何枝的叫聲嚇了一跳。
而周言死死盯著何枝的雙手,臉色陰沉。
周桐佳象征性地叫了兩聲,沖身后的江遲道:“我們兩個膽子太小了,要不還是男女搭配著來吧。”
“行。”江遲等何枝緩過勁來,語氣溫柔道:“阿枝,過來。”
聽這稱呼,進展不錯呀!
“快去快去。”周桐佳推了把有些扭捏的何枝,跟趕鴨子似的。
何枝咬住嘴唇,紅著臉走過去,江遲遞給她一截衣角,安撫道:“如果害怕你就閉上眼睛。”
何枝點點頭,跟著江遲的步子往前。
看著兩人慢慢走遠,周桐佳滿意地笑笑,手腕卻忽地被人抓住,周言冷聲道:“走吧。”
“松手,我又不害怕。”
“我怕。”
周桐佳有些意外,一種難言的興奮涌上心頭,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周言出糗,卻忘了她自己膽子也不大。
越往深處走,光線越暗,還不時傳來幾聲女人的尖叫。
經過一處拱橋,周桐佳扶住鐵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兩邊的石獅子開始吐霧。
一只染滿鮮血的頭顱垂落,周桐佳嚇得一蹦三丈高,抱住周言的胳膊就往下拽,身體直發抖。
周言嘴角上揚,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撫。
腳邊一沉,周桐佳下意識去看,一只骷髏手抓住了她的褲腳。
“啊——”
她控制不住尖叫出聲,拉著周言瘋了似的向前沖,過了好久才停下。
“好了,已經沒事了。”周言一把將人抱進懷里,用下巴蹭蹭她的頭發道。
等回過神來,周桐佳尷尬到腳趾扣地。
想想剛才說出去的話,她頓覺臉疼。
兩人并肩而行,來到一個布滿紅光的房間,頭頂的燈籠高高掛起,正中央還擺著個棺材。
耳邊響起一首童謠。
明月吐光,陰風吹柳巷,是女鬼覓愛郎,誰人愿愛凄厲鬼新娘,陪伴女鬼,深宵偷拜月光……
唱到中途,紅光閃爍,棺材板掀開,女人的啼哭和笑聲合在一起。
那棺材里的新娘沖了過來,周桐佳縮到周言身后,聲音發顫,“他、他愿意做你的新郎,陪你一起睡棺材板。”
“你放她出去吧,我在這陪你。”周言很是配合,沒有一絲害怕。
新娘咯咯直笑,專挑膽小的嚇,“可我要的是……你。”
周言一把將新娘抱住,“快跑!”
半小時后,周桐佳終于逃出生天,她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后背被被人猛地一拍,嚇得她差點當場去世。
“桐佳,你沒事吧。”
看到兩人牽著的手,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