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暑假周桐佳都在學習中度過,因為那天她從沈老師口中得知,市一中每次開學都要進行摸底考試。
周言還是承擔著小老師的身份,督促著她將高一的知識也復習了一遍,而且在最近的一次綜合測試中,她的成績更是上了好幾個臺階。
開學考那天。
已經徹底地擺脫了學渣身份的周桐佳,信心滿滿的答完所有試卷,連走路都帶著風,剛到校門口,卻聽見女人凄厲的叫罵聲。
“你個殺人犯,都是你害死了我女兒,你還好意思躲在這里上學,你就應該被抽皮扒骨,去下地獄,你不得好死,你賠我女兒!”
周桐佳快走幾步,忍住心里的害怕抬頭望去。
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女人被兩個保安控制著向后拖去,那雙滿是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沈辭的臉上。
而沈辭神情麻木,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在匆匆逃離現場的學生中,和面露駭然之色的注視中,成了一具亡魂路上的野鬼,那樣的死氣沉沉。
女人發了瘋似的掙扎,用盡全身的力氣撲向沈辭,那鋒利的指甲刺破皮肉,那張好看的臉被刮開了好大的口子,沈辭卻絲毫沒有反抗。
那無聲的悲鳴,像是只瀕臨死亡的鳳凰。
女人像是感受到了保安的靠近,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小刀刺向沈辭胸口,害怕歷史再次重演,周桐佳拼了命般撞向那瘋女人。
刀子刺偏,堪堪插進右肩,沈辭一聲悶哼,周桐佳從地上爬起,沒理會腿上的擦傷,跛著腿將發愣的沈辭扯進學校。
索性保安很快制服了那女人,尖銳的咒罵逐漸消失遠去。
但周桐佳能想象到,殺人犯的標簽已經死死烙印在了沈辭身上,沒人在乎真相,只要足夠勁爆就行。
他們坐在木質長椅上,周桐佳擔憂地盯著他不斷流血的肩膀,小心翼翼道:“我去給你買紗布止血,你在這等我好不好?”
那種哄小孩的語氣,如一縷微風撫平他的不安,沈辭想要勾出一個笑來回應,卻無法控制表情,最后裝作無所謂道:“我沒事,你不用管我,你回去吧。”
可沈辭不知道,那悲傷從他眼睛里流了出來,周桐佳心疼地搖搖頭,“我在這陪你。”
沈辭的嘴唇蠕動幾下,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夏天的晚風將樹葉吹得四處漂蕩,身后的噴泉溢出無數水珠,灑在臉上帶來絲絲涼爽。
沈辭沉默了很久,才徐徐開口:“跟殺人犯待在一起,你不害怕嗎?”
那語氣十分平靜,像是隨口一問。
“你不是殺人犯。”周桐佳看著他的眼睛,斬釘截鐵道。
沈辭啞然,望向虛空中的某一點,可能是那沒有緣由的信任,讓他終于敢把藏在心底秘密攤在陽光下。
“當時距離中考還有兩個月,一個女生哭著來找我,她說下次考試希望我別去,或者考差點,不然她就會被她媽媽打死的。”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像是故意調解氣氛般發問:“你猜我當時是什么反應?”
“你肯定拒絕了。”周桐佳已經知道了故事的結局,所以不難推測出答案。
“對,我當時覺得她有病,我就說讓她去找警察,我沒有義務對你的人生負責,可能是語氣太重了,那女孩就跑去跳了樓,她當時就死在了我面前。所以是我間接害死了她,從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能夢到她。”
沈辭說完也不敢看周桐佳的眼睛,像是接受審判般坐得極其端正。
“這不是你的錯,你有追求自己成績的權利,不能因為她的脆弱就放棄自己的努力,所以她的死和你沒有關系。”
聽到這番話,沈辭的眼睛從灰暗變得明亮,那雙桃花眼長久而專注地望向周桐佳,又在快被發現時移開。
知道了一切的起因,周桐佳恨不得代替沈辭去承受這些痛苦。
又想起剛才那個瘋女人,明明她才是罪魁禍首,卻好意思把責任全部推到沈辭身上,周桐佳氣得牙癢癢。
“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不然你每天晚上睡不著覺,長期下去你的神經會衰弱的。”
“去看過了,沒什么用處。”沈辭頂著黑眼圈,頹廢地搖搖頭。
“那我以后去當醫生,給你看病。”周桐佳堅定地說。
沈辭只當她在開玩笑,也沒當真,只調笑說:“行,那我等你來治好我。”
周桐佳眉眼彎彎,又聯想到了什么,繼續問:“所以你每次都交白卷,也是因為這件事嗎?”
沈辭點頭承認,他只要提筆去寫,那張慘死的臉就會出現在眼前,一遍遍詛咒他不得好死。
“唉,你就是剛才受傷的學生吧,走,叔帶你去醫院。”
一個保安大爺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拉起沈辭就往出走,周桐佳也想跟著一起去,卻猛然瞥見周言那張黑如鍋碳的臉。
她一下就定住了。
周言跑過來揪住她的衣領,氣急敗壞道:“我在外面餓著肚子等你,你在里面和男人幽會,好樣的啊,周桐佳。”
沈辭從電動車上跳下來,皺眉一把將周言推開,“你弄疼她了。”
“周桐佳都沒說話,你犬吠個什么勁,還有我是他弟弟,你是她的誰啊?”
周言一下子怒了,反唇相譏道。
“這種爛人是你弟弟?”
沈辭轉頭問完,周言的拳頭就揮了過來。
幸好,保安大爺看不下去了,趕緊下車將兩人分開,“行了,別說了,去醫院要緊。
將沈辭拽上電動車,保安大爺坐穩扶住把手,踹了腳固定支架,又沖著周桐佳身邊那個雙手插兜,一臉郁氣的少年道:“趕緊帶著你姐姐回家,免得爸媽擔心。”
待大爺走后,周言仍不依不饒地威脅道:“我回去就告訴媽,讓她狠狠地揍你。”
“好啊,那你去告吧,讓他們把我打死算了。”
周桐佳突然不想忍了,他憑什么干涉她的生活,就算周言于她有再大的恩情,她也早就還清了。
對于周桐佳的突然反抗,周言愣了好半天,他都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不太確定道:“你是不是瘋了?”
對,被你逼瘋了,周桐佳在心里腹誹道。
周言其實就是氣不過,隨便編了句瞎話,他當然不會告訴周母,只是周桐佳好像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她現在竟然因為一個沈辭,就敢和他叫板,這讓他非常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