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想了很久,從她知道自己家族已經(jīng)逐漸落敗的時候,她就想要永遠離開這京城的是非之地了——都說富不過三代,他們穆家也不過兩代忠良,雖有萬貫家財?shù)匠R琅f兩袖清風,可最終仍舊惹得帝王猜疑,到她這代家中竟只剩她一人撐家。
“兄長去年今日病重沙場不起,今日怕是也輪到我了?!蹦虑啻藭r依靠在黑黝黝的山洞里,右肩刀傷未處理又添毒箭刺穿,寒冷的風從洞外吹來,她仿佛感受不到右邊身體的知覺了。
這刀傷是她在戰(zhàn)場上受的,本應(yīng)該勝戰(zhàn)后回營地處理,結(jié)果陛下突然造訪,說是要親臨戰(zhàn)場,振奮戰(zhàn)士。
這不胡鬧嗎!穆青當時腦子里都是對當今圣上的孩童心理的憤懣,她比陛下還大兩歲,陛下年幼即位,政事有太后,軍事有穆家,朝堂上他確實權(quán)利稀疏,可這只是暫時的,穆家從未有造反心理,只要陛下能成長,穆家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戰(zhàn)事未平,他還大張旗鼓站在這里,必死無疑。
心里是極其不滿的,但是利箭堪堪要刺到陛下時,她依舊是反應(yīng)最快的,一堆人前呼后擁著他,反而擋著穆青的路,好在穆青還是趕上了,只是當她發(fā)覺是毒箭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漸漸明了。
趕不上處理,只是折斷箭尾,箭頭依舊卡在她血肉里,毒在蔓延。
第二波敵人的攻擊格外猛烈,她被逼撤退,但敵人卻將她困在這峭壁荒地。
夜晚,穆青想通了一切,陛下——不,這個叛徒,和敵人勾結(jié),居然只是為了取她性命。
云閑收到密旨趕到戰(zhàn)場時戰(zhàn)況其實很明了的,敵人根本堅持不住,節(jié)節(jié)敗退,最后簽和。
陛下很高興,想封賞他,但他也沒忘記穆青才是此次的最大功臣,當他詢問穆青的下落時,陛下只是很平淡地說了句“戰(zhàn)死了”。
云閑暗戀穆青很多年了,隔著一條街的那位姐姐英勇無畏,颯氣逼人,但也很溫柔,很漂亮。
只有他一個人堅持找到穆青的尸骨,當然了,他還沒承認穆青戰(zhàn)死了,那是個很寒冷的夜晚。
云閑找到穆青的那一刻,穆青快要不行了,但是穆青卻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很大,像是用盡了全力,“陛下害我!”
后面,云閑求了賜婚,不管陛下是不是真的要害穆青,云閑始終是忠君的,這迂腐思想穆青也懶得糾正,穆青對云閑并無好感,但目前,云家確確實實是唯一能讓她安全的地方。
后來穆青用性命要挾云閑,在生下云楚時假裝難產(chǎn)離世,那次重傷之后穆青也明白,她回不去戰(zhàn)場了,右手拿劍都在顫抖。
她躲在小山村里,但她也知道她永遠都躲不過,當時對外說的是火化了她的尸體,但穆家只剩她了,那富可敵國的家財和先帝賜的免死金牌,開國帝王賜的神鞭,哪樣不受人覬覦。(私設(shè),神鞭:可驅(qū)趕昏君,自行代之。)
她不能真不管云楚,她去找云楚了。
穆青的人生經(jīng)歷剛好是一個小孩子還樂意聽的故事,云楚即使今后逃不脫那高樓的囚禁或是免不了死亡的終局,還有她的母親的前車之鑒提醒她能走就別停留,有放棄才有新生。
云楚也走上假死的路了,穆青倒是不意外,她當年在那個村子里遇到了一個自稱“整容醫(yī)師”的男人,他給她換了一張臉,很遺憾,左半邊臉因為感染爛了,穆青倒也不是很在意。
救出云楚后,她的人生就結(jié)束了,穆家的藏寶室在什么地方,怎么打開,她全都告訴云楚了,沒什么值得她掛念的了……哦,云閑啊,他估計會死在戰(zhàn)場,也不知道誰能殺死他。
穆青躺在自己準備的棺材里,閉上了眼。
云閑是真的以為云楚死了,沒懷疑但是也暗暗希望云楚想她母親一樣假死離開,永遠恣睢地活下去。
在戰(zhàn)場上,第一招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這個人用的武器和出招的習慣都和穆青一模一樣。
不管她是誰,至少,作為當年知情的幫兇,云閑讓了一招,死在了對方的戟下,對方似乎并沒想到能刺到他,震驚、傷心、遺憾但又絕決。
多像她啊。
云閑從沒在戰(zhàn)場上看過這么湛藍的天空,他想:真希望再無戰(zhàn)爭。
吳名穿越的時候這個王朝還挺繁榮的,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是永生的,見證了繁榮后,又見證了大大小小的戰(zhàn)爭,他不想迷失了本心,干脆躲在小村莊里,清凈了事。
哪知道有一天一個女人闖了進來,真是有趣了呢,生活枯燥無味,整點舊業(yè)玩玩,不過,失敗了。
……她好像不在乎。
吳名在第三次被人敲暈送到這個地下室時,已經(jīng)麻木了,幾個意思,就失敗了一次結(jié)果還讓我遠近聞名了?
這個男的,自稱秦家家主。
秦家,其實是先王朝皇室的后代。
只是,生活太無趣了,人家還三顧茅廬,幫幫他們也不是不行。
制毒,整容,療傷,吳名有時候都佩服他自己居然這么能干。
只是,容貌,他永生的秘密可不能暴露。
他隨手養(yǎng)了個小徒弟,等小徒弟學了個七八成,就讓他操刀動他的臉了。
秦家人沒對他起疑心,只是后面,他最后一次替秦家人給人整容的時候,他不想干了。
云楚,他活這么久了,他當然知道是誰,呵呵,有意思的一家人。
救太子,其實是他主動去要求的,他太無聊了,這漫漫無盡的歲月,總得干什么,催眠,他其實也會。
太子,窩囊廢,不相信人死了,就去看啊,躲在這算什么。
看到了,也瘋的差不多了,這皇后也是狠,還好有他,把太子救出來了。
仁至義盡了,還能干嘛,嗯,秦家人估計要殺他滅口了。
那個小徒弟,其實是秦家的接班人,秦家根本沒有失散的女兒,只有一直藏起來跟他學習整容和醫(yī)術(shù)的兒子。
秦家小少主學的很快,只是啊,太無情了,下的毒還是他教的,最惡毒最無解的那種。
人生慢慢,也漫漫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