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迷蘿花造就的幻象中,王千衍險些以為自己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所謂的求仙問道都是癡人夢囈,若非老猿出聲提醒,自己恐怕會深陷其中,后果難料。
只是老猿為何會救下自己?
王千衍不由得想起自己不久前才擊殺了一頭鎮(zhèn)魂猿,不知是不是眼前老猿的后輩,若真如此,可真是有些微妙的尷尬了。
看到了王千衍不安的神色,老猿緩緩開口:
“別說是殺一只妖猿,就是百只,千只,我也絕不會皺一分眉頭。這具鎮(zhèn)魂猿軀殼,不過是本真君茍延殘喘的憑依罷了……”
許是很久沒有與人說話了,逮住了機會,老猿竟然滔滔不絕起來,將當年的往事述說得清清楚楚。
當年,他是堂堂百草天宗的真?zhèn)鞯茏樱砭邩O品靈根的他,短短百余年就修煉到了元嬰期,成為百草天宗的實權長老,風頭一時無兩,被譽為南洲最有可能進階化神,飛升靈界的修士。
豈料一朝風云巨變,一場蔓延整個南洲的驚天大戰(zhàn)掀起,百草天宗被迫入場,損失慘重,不但宗門上下死傷無數(shù),連他也深陷重圍,僅余一縷殘魂逃出生天。
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當時的宗主縱然修為高深莫測,亦是雙拳難敵四手,血戰(zhàn)到底,終究還是舍棄了心存僥幸的渺茫希望,以神魂為引,牽動護派大陣,并靠著一樁代代傳承的異寶,不僅將入侵的一眾敵手盡數(shù)誅滅,也無形中撕裂了虛空,暫避危局。
因驚世大戰(zhàn)而變得滿目瘡痍的百草天宗,在游蕩虛空不知年月后,門中殘存的大多數(shù)低階弟子,也先后壽盡隕落。
畢竟百草天宗的四階上品靈脈被斬破,隨著時間流逝,靈脈品階不受控制地下跌,早已不復往日規(guī)模。
“也只有本真君將這頭鎮(zhèn)魂猿煉成身外化身,又憑借它的天賦法術【鎮(zhèn)魂】保住這縷殘魂不滅,才能茍活這些年月……”
老猿娓娓道來的一番話,竟有著一股濃濃的蒼涼、蕭瑟意味。
縱使僥幸保得一條性命,可在這百草天宗遺址中,早已跌落至一階上品的靈脈,根本無法令他修為有半分寸進。
更何況他這些年連殘魂存續(xù)都成問題,即便想要憑借鎮(zhèn)魂猿的身體重新修行,也因神魂不全的緣故,突破境界只是鏡中水月。
好在虛空游蕩的那些年,隨著百草天宗的禁制漸弱,他倒是勉強摸索出了一些門道,每隔五十年便能催動遺址破開虛空,重回故地,這才有了百草秘境的現(xiàn)世。
聞言,王千衍心中唏噓,又忍不住問道:“在下有一問,不知前輩為何要屢次開啟百草秘境,莫非其中有什么隱密不成?”
老猿淡淡一笑,看向王千衍:“當年宗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雖然暫時保住了天宗傳承,但關鍵的‘鑰匙’卻落在外界不知去向,此物和本宗息息相關,一旦開啟天宗遺址,冥冥中自會牽引著‘鑰匙’前來……”
“因此,我是在尋找有緣人。”
王千衍眼中迷惑之色更重,不由重復道:“鑰匙?有緣人?”
老猿微笑開口:“小友,你就是那個有緣人。”
話音方落,就見老猿手一揚,一枚青色令牌竟從儲物袋中飄了出來,在半空微微沉浮。
王千衍神色微變,一方面是因為老猿竟能無聲無息地突破他留下靈識烙印的儲物袋,輕而易舉地取出此物,其縱然僅余一縷殘魂,實力也深不可測。
另一方面,則是因這枚青色令牌,竟是開啟天宗傳承的關鍵鑰匙?
這令他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得知百草秘境的消息后,王千衍也曾猜測過這枚令牌很可能是一種身份的象征,或許能幫助他破開簡單的禁制,沒想到此物來歷竟這般大,甚至還是眼前神秘老猿屢次開啟秘境欲尋之物。
這般一想,王千衍不由得寒毛直豎。
若是老猿得到了這枚青色令牌,不會要殺他滅口吧?
見王千衍下意識地后退數(shù)步,露出戒備神色,老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將青色令牌收攝入手,粗糙皮毛遍布的手掌輕輕摩挲著,眼中露出追憶的神色。
此物名為“百草掌令”,是歷代百草天宗的宗主象征,能夠調動宗內一切陣法、禁制,可以說,擁有此令,就掌握了百草天宗的命脈。
豈料宗主為保全宗門犧牲,這枚百草掌令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千年后的今天,才再次回到天宗。
只可惜掌令猶在,昔日故人卻已魂歸渺渺。
感慨一陣,老猿忽而將本就有些佝僂的身軀一躬,猿首低垂,雙手呈上百草掌令,朗聲道:“見令如見人,老朽拜見新任宗主。”
不再自稱“本真君”而稱“老朽”,縱然千余年過去,老猿依舊牢記昔年老宗主的話:
“百草掌令落在誰手,誰就是這天宗的新任宗主!”
也許當時老宗主只是一句戲言,也許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百草天宗會跌落到塵埃中,但老猿謹遵老宗主的話,固執(zhí)且堅定。
論起修為,僅僅煉氣八層的王千衍自然沒有資格擔任偌大百草天宗的宗主,但眼下這個再無其他修士存活的地界,這個殘破到了極點的天宗遺址,只看緣分。
“前輩快快請起。”
王千衍神色變幻不定,他完全沒有想到老猿忽然行禮,并口稱“新任宗主”,事情的走向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回過神來,也連忙扶起老猿,連道不敢。
豈料老猿神色肅然,道:“既然宗主手執(zhí)百草掌令,那就是新任宗主,這是我百草天宗歷代傳承的規(guī)矩,宗主何必猶豫?”
聽到老猿一口一個“宗主”,王千衍簡直有些頭皮發(fā)麻,他苦笑道:“不是小子猶豫,實在是太過突然,還沒有做好準備。更何況,天宗雖然暫時衰落,未必沒有再度崛起的那一日,宗主之位的分量實在太重,小子怕?lián)黄疬@個責任。”
“再度崛起?”
老猿搖搖頭,不由分說地將百草掌令塞到王千衍的手中,隨即又嘆息道:“既然小友不愿意擔任宗主一位,老朽也不勉強,畢竟百草天宗名存實亡,也不必再計較這些繁文縟節(jié)。”
“不過這枚百草掌令本就是你帶來的,理當物歸原主。”
“更何況,你不想看看,遺址中還留下了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