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性更新

當我于2018年將此書英文版付梓出版時，圍繞區塊鏈貿易應用的討論仍處于起步階段。此書首次嘗試在國際貿易的背景下全方位研究該技術的潛力。此后，區塊鏈等使用分布式賬本技術（DLT）的貿易相關項目的數量急劇增長。

近年來，企業區塊鏈的應用空間出現了顯著增長。2021年，企業區塊鏈項目的收入增長了3.5倍。2021年，共有87億美元投資于數字資產和區塊鏈初創企業，這一數字是前一年的2倍1。

一個特別受歡迎的用例是貿易融資。各種初創公司和聯盟正在利用區塊鏈技術來推動信用證等傳統貿易融資流程的便利化，或是開發多級供應鏈融資（SCF）等新產品。此書提及的一些項目自2018年以來已經發生了變化。例如Voltron就屬于這種情況，它在2020年1月進入全面商業化運作時被重新命名為Contour2。其他項目，如we.trade，由于未能獲得足夠的資金，已經停止運營3。

然而，2018年正在開發的分布式賬本技術（DLT）貿易融資項目大多已經成熟并進一步發展，而且還出現了新的項目（特別是與供應鏈融資有關的項目）。這些項目中有許多超越了“傳統的”供應鏈融資方法。例如，Halotrade將供應鏈融資和可持續發展聯系起來，而Linklogis將分布式賬本技術用于多級融資（deep-tier financing），其分支越過供應鏈融資通常關注的一級供應商，而是直接針對二級供應商——即“供應商的供應商”（suppliers of supplier）。中國國家外匯管理局于2019年4月推出的跨境貿易融資平臺已將海關納入其中，以促進出口融資和應收賬款融資4。

另一個特別活躍的領域是使用分布式賬本技術（DLT）將貿易文件數字化5，特別是提單這一對國際貿易至關重要的文件，但以數字化方式使用的提單尚不到1%6。有趣的是，近年來，兩家電子提單簽發機構essDOCS和Bolero通過與區塊鏈公司合作進入了區塊鏈領域7，而它們最初并非基于區塊鏈運行。

在海運領域，TradeLens是第一個試圖將參與貨物運輸的各方面人士聚集在一起的區塊鏈平臺，該平臺已于2022年11月終止運營，這為其競爭對手全球航運商業網絡（GSBN）（這是一個位于中國香港成立于2021年3月的區塊鏈聯盟）打開了更廣的前進道路。在物流方面，聯邦快遞、UPS和DHL等公司都在探索利用區塊鏈來實現可追溯性和/或在供應商之間分享貨運信息。

海關當局對區塊鏈技術的接受速度較慢。大多數海關均持觀望態度，只是開始對該技術表現出了興趣。最近世界海關組織（WCO）和世貿組織（WTO）聯合出版了《先進技術在跨境貿易中的作用：海關視角8》，該報告所進行的調查顯示，超過一半的海關管理部門對使用區塊鏈來改善其業務流程感興趣，大約三分之一的海關管理部門正在通過概念來證明和試點一些其應用的概念或試驗性項目，而只有兩個國家的海關管理部門表示已經全面部署該技術。此書2018年版曾提及Cadena項目，它就是一個區塊鏈平臺的例子，其目的是加強關于“經認證的經營者”（AEOs）的信息共享。現在有一個名為B-Connect的姊妹項目，而且兩者都專注于拉丁美洲。其他海關當局正在測試區塊鏈技術，以分享和/或驗證原產地證書、在海關和稅務部門之間分享增值稅信息、作為電子商務平臺的基礎技術或用于解決單一窗口的互操作性等問題。

除了與貿易相關的區塊鏈項目不斷發展之外，該技術的使用已經成熟，人們正在開發新的應用。一個特別有趣的進展是“代幣化”（tokenization）的概念。在區塊鏈的語境下，代幣是一種資產，可以在兩個人之間以數字方式轉讓，并安全地存儲在區塊鏈上。

代幣化的貿易應用仍處于起步階段，其在貿易中的全部潛力尚有待開發，但其潛在的應用卻有很多，涉及從供應鏈上的文件到賬款和部分所有權9的轉移。例如，TradeFinex使銀行和非銀行貿易融資實體能夠將其貿易文件（即提單、發票）轉化為代幣，可以在二級市場上出售并產生流動性。Tradeteq是另外一個平臺，使發起人能夠將貿易融資產品打包成“非同質化代幣”（NFT，即區塊鏈上的加密資產，每個都有獨特的、不同的識別代碼和元數據），可以通過私人分銷網絡進行買賣，并像普通固定收益產品一樣結算，以縮短結算時間、提高可追溯性，并在貿易融資市場創造流動性。

在過去幾年中，一個日益突出的問題是法律實體和自然人的數字身份（digital identity）問題。身份和信任是國際貿易的核心。隨著全球價值鏈變得越來越數字化，知道誰是貿易伙伴、他們是否遵守國際貿易規則和法律并能夠以數字方式證明這一點，已經變得至關重要。中心化的公司識別方案已經問世了一段時間，包括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二十國集團”（G20）倡導的全球法人識別編碼（LEI），以及世界海關組織（WCO）開發的用于海關流程的貿易商識別碼——此書對這兩個方案都進行了討論。

最近，人們對基于區塊鏈的去中心化標識符（DID）（也被稱為“自我主權身份”）和可驗證憑證（VCs）的概念越來越感興趣，可驗證憑證是可防篡改的憑證，其作者身份可以通過加密方式進行驗證10。

DIDs是去中心化的全球性標識符，可用于識別任何主體，可由創建它們的個人或組織控制，可在服務提供商之間轉移攜帶，并且只要其控制者想繼續使用它們，就可以持續使用下去。成立于1994年的萬維網聯盟（W3C）是萬維網的主要國際標準組織，它成立了一個中心化標識符（DID）工作組來制定中心化標識符（DID）標準，該工作組在2019年首次召開會議。W3C的中心化標識符（DID）標準在2022年7月成為官方網絡標準11。下一步將包括去中心化標識符方法的標準化，因為目前這些方法的數量很多，超過了120種，已經成為影響互操作性的障礙。

同樣重要的是可驗證憑證（VCs），它可以與中心化標識符（DID）相結合。第一個可驗證憑證（VC）數據模型是由W3C在2019年11月發布的。2022年2月，負責管理全球法人識別編碼（LEI）的全球法人識別編碼基金會推出了可驗證的全球法人識別編碼（vLEI），“這是全球法人識別編碼（LEI）的標準化、數字化版本，能夠在法律實體及其授權代表以及與之互動的對方法律實體和代表之間實現即時、自動的信任12。”多個身份系統（identity systems）的共存造成了互操作性問題，需要解決這些問題以避免對貿易數字化造成障礙。

此書2018年版中標明的標準化和法律挑戰仍然存在，但好消息是，跨部門的合作機制已經到位，可解決一些最為緊迫的挑戰。

數字標準倡議（DSI）由國際商會（ICC）于2020年發起，得到了亞洲開發銀行（ADB）和新加坡企業發展局的財政資助，世貿組織（WTO）和世界海關組織也參與。該倡議旨在鼓勵采用全球公認的跨境無紙貿易標準，并促進法律改革，特別是在國家一級采用符合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UNCITRAL）《電子可轉讓記錄示范法》（MLETR）的立法。《電子可轉讓記錄示范法》（MLETR）于2017年8月通過，為政府頒布具有法律效力的電子可轉讓記錄（如電子提單）的立法提供指導。截至2022年9月，只有7個司法管轄區通過了這種立法（阿布扎比國際金融中心、巴林、伯利茲、基里巴斯、巴布亞新幾內亞、巴拉圭和新加坡）。英國正在積極制定符合《電子可轉讓記錄示范法》（MLETR）的立法，預計不久將走完其立法程序。

2021年12月，在七國集團（G7）公報中，七國集團成員承諾將“全面審查法律空白，并在國家和國家以下各級進行法律改革”，以承認電子可轉讓記錄的法律效力，從而為此問題提供了有益的政治支持13。

在標準方面，2022年初，國際商會數字標準倡議（DSI）和世貿組織（WTO）聯合發布了《跨境無紙貿易標準工具包14》（Standards Toolkit for Cross-border Paperless Trade），以幫助推動全球公認標準的應用，并通過這種支持實現端到端的貿易數字化。該標準工具包繪制了近100個可用的標準、框架和倡議，使全球供應鏈中的各方能夠使用相同的通用語言——無論他們使用何種工具來實現流程自動化。

另一項重要舉措是在2022年2月成立了未來國際貿易聯盟（FIT），該聯盟匯集了5個主要的行業協會——世界最大的國際航運協會波羅的海國際航運公會（BIMCO）、數字集裝箱航運協會（DCSA）、國際貨運代理協會聯合會（FIATA）、國際商會（ICC）和世界領先的金融信息服務提供者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它們承諾合作制定相關標準并使數字貿易標準化。

雖然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建立真正的生態系統來支持區塊鏈在貿易中的大規模部署，但過去幾年發生的大量活動證明，有關各方愿意解決阻礙貿易數字化和在貿易中大規模使用區塊鏈的問題。這是個好消息。我們現在需要確保我們能夠保持這種勢頭，將愿望變成現實。

艾曼紐·加納

2022年10月8日

注釋

1．見“Enterprise Blockchain 2022”，第2頁：https://leadblockpartners.com/wp-content/uploads/2021/12/Enterprise-Blockchain-2021-LeadBlock-Partners.pdf。

2．Voltron進入全面商業化運作時，重新命名為Contour|全球貿易評論（GTR）（gtreview.com）：https://www.wto.org/english/res_e/booksp_e/blockchainanddlt_e.pdf。

3．we.trade在現金耗盡后宣布退出｜全球貿易評論（GTR）（gtreview.com）：https://www.gtreview.com/news/fintech/we-trade-calls-it-quits-after-running-out-of-cash/。

4．見“The role of advanced technologies in cross-border trade：A customs perspective”，page 11：https://www.wto.org/english/res_e/booksp_e/blockchainanddlt_e.pdf。

5．本書對數字化進行了區分，一種是將信息轉化為數字格式的過程，其中的信息被組織成二進制字符，另一種是使用數字技術來改變商業模式。

6．見“The role of advanced technologies in cross-border trade：A customs perspective”以了解各種項目的概況：https://www.wto.org/english/res_e/booksp_e/blockchainanddlt_e.pdf。

7．例如，EssDocs與Swisscom Blockchain（瑞士電信巨頭Swisscom旗下的區塊鏈公司）和區塊鏈貿易融資平臺Contour合作，而Bolero與區塊鏈貿易融資公司Marco Polo合作。

8．見“The role of advanced technologies in cross-border trade：A customs perspective”：https://www.wto.org/english/res_e/booksp_e/blockchainanddlt_e.pdf。

9．部分所有權是一種方法，即不同的非關聯方擁有一項資產的一部分份額。一項資產，如提單，可以被轉換成不同的碎片或代幣，并出售給幾個人，從而擴大潛在買家和投資者的池子，增加了流動性。

10．可驗證憑證數據模型v1.1（w3.org）：https://www.w3.org/TR/vc-data-model/。

11．去中心化標識符（DIDs）v1.0成為W3C的建議：https://www.w3.org/2022/07/pressrelease-did-rec.html.en。

12．vLEI的誕生：各地法律實體的數字身份證的新曙光-GLEIF博客-新聞與媒體-GLEIF：https://www.gleif.org/en/newsroom/blog/the-birth-of-the-vlei-a-new-dawn-in-digital-id-for-legal-entities-everywhere。

13．七國集團輪值主席國英國：電子可轉讓記錄的改革路線圖-GOV.UK（www.gov.uk）：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uk-g7-presidency-roadmap-to-reform-for-electronic-transferable-records/uk-g7-presidency-roadmap-to-reform-for-electronic-transferable-records。

14．世界貿易組織：《跨境無紙貿易的標準工具包：通過使用標準加快貿易數字化進程》，https://www.wto.org/english/res_e/publications_e/standtoolkit22_e.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