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一部分
組織次序

第一章
組織的困境

幾年前,一位美國學者在評論關于政黨的相關文獻時,注意到:“政黨的組織分析……是政黨研究中最早的分析之一,也是最令人沮喪的分析之一。”1在羅伯特·米歇爾斯(Robert Michels)的《現代民主中的政黨社會學》(Zur Soziologie des Parteiwesens in der Modernen Demokratie)出版后的70年2,同時也是在莫里斯·迪韋爾熱(Maurice Duverger)的《政黨》(Les Parties politiques)出版后的30年3,最有智識且最具說服力的發現依然是從這些舊紙堆里發掘的,當然,這的確令人非常沮喪。大部分當代的分析都拒絕從政黨本來的面目:組織,去研究它。這種阻力部分地歸因于隱含在政黨的組織分析中的客觀難題。但這種阻力也歸因于政黨文獻中普遍存在的偏見和態度,它們在觀察者與被觀察的目標之間設置了諸多壁壘。在這類文獻中,有兩種偏見特別普遍:我將把第一種偏見定義為社會學偏見(sociological prejudice),把第二種偏見定義為目的論偏見(teleological prejudice)。這兩種偏見都危及了嚴謹的政黨組織分析。

社會學偏見在于其信念:政黨的活動是社會集團“需要”的產物;而且更一般地講,政黨本身不過是社會分化(division)在政治領域的顯現。從這一視角看,像“工人黨”、“資產階級政黨”、“農民黨”之類的表述,不僅用于社會圖示的(sociographical)目的,以便描述不同政黨的選民和/或黨員身份常見的社會構成;而且也用來解釋政黨的行為。這種取向通常會把政黨內部的沖突解讀為不過是不同社會利益的代表之間的沖突。4它也傾向于表示:某個政黨的選舉追隨者的構成與該黨黨員的構成之間的最終差異,以及黨員與該黨選出的黨代表們之間的最終差異,都是由于在社會利益代表時的“扭曲”所導致的。5另一個典型的特征是,即使在一定程度上視政黨為組織,仍然經常(systematic)低估了政黨塑造其追隨者的能力。

社會學偏見——通過對“代表”一詞相當不精確且過于簡化的使用——妨礙了我們理解政黨與“社會不平等”體系之間存在的復雜關系。而且,它讓我們忽略了,無論在組織6內還是在政黨政治中,政黨不僅沒有機械地反映社會不平等體系,而且政黨本身就是其自身結構不平等的制造者。我把這些不平等定義為是組織的不平等,以便把它們與同社會分層體系相連的不平等區分開來。本書的命題之一就是,黨內沖突的主要原因可以在政黨內部的不平等體系中發現;該體系與社會不平等有關,但它絕不僅僅是社會不平等的簡單反映。7作為組織,之于社會不平等來說,政黨至少是部分自主的一個體系,并且黨內持續存在的緊張關系主要是該體系的產物。社會學偏見妨礙了我們準確描述政黨與其選舉追隨者之間的復雜關系,也妨礙了我們確認組織行為中存在的那些具體的不平等。

與社會學偏見一樣,目的論偏見也同樣廣為散布,但它可能比社會學偏見更為隱蔽。目的論偏見在于把先驗的“諸目標”歸于政黨,在觀察者看來,這些目標表示飽受爭議的政黨(party in question)、一般而言的各政黨(parties in general)、或各政黨的一些“意識形態家族”的存在理由。一旦人們明確了政黨的目標,就可以“演繹地”推斷其活動與組織特征,或者衡量這些目標與政黨的實際行為之間可能的差異。這種推進方式背后的看法是,政黨是為了達成特定目標而形成的組織,它們嚴格致力于這些目標的實現,而且研究者也可以輕而易舉地識別這些目標。這種解決問題的方法導致了要詳述政黨的諸多定義,這些界定——如同像資產階級政黨、工人政黨等社會學的定義一樣——預設了分析的指向與結果。目的論的偏見存在兩種版本:第一種版本中占優的定義與政黨的意識形態目標有關,而在第二種版本中占優的定義是所謂的最低限度的(minimal)定義,即第二種版本是基于所有政黨應該共享的那些目標。

目的論偏見的第一種版本包含了下列幾種類型的主張:(1)“用以解釋我所關注焦點的假設,那就是……政黨的目標,它的世界觀,這反映了政黨最具特色的特征,而且是在塑造政黨行動的結果與模式上的最大影響”8;(2)“政黨是以實現政治目標為導向的一個組織化集團、一個協會,它試圖以自己的行動來維持現狀,或者依靠有影響的成就或獲取政治權力來改變現存的社會、經濟和政治環境。”9一些常識性的區分,比如“革命型政黨”(政黨的目標在于革命)和“民主型政黨”(政黨的目標是保護民主)的區分,就落入這一窠臼。如果我們要使人相信兩個“不證自明的”假設:(1)政黨是追求目標的集團;(2)政黨意識形態是其目標的最好指標,那么,這種定義(以及許多其他定義)就是合理的。

第一個假設的弱點在于,政黨是目標導向的集團,這個需要論證的觀點卻被完全認為是理所當然。換句話說,就像組織社會學家熟知的那樣、或者如我們將要看到的那樣,它把事實真相簡單化了,這構成了一個問題

第二個假設的弱點更明顯。如果我們毫不猶豫地認為,政黨是目標導向的團體,而且政黨“宣稱的目標”(意識形態的目的)是“真實的目標”(real goals),我們就輕而易舉地否定了社會分析的相關性和效用。如果我們認為,靠行動者與組織提供的目標就足夠下定義了,那么,我們就將永遠囿于它們的意識形態自我辯護的簡單描述。10

目的論偏見的第二種版本更加隱蔽,因為它看起來更加科學。它使得主張所有政黨都有共同目標的各種最低限度的定義成為必要。采用這類定義的學者,一般對政黨宣稱的意識形態目標保持謹慎。他們同意安東尼·唐斯(Anthony Downs)的主張:“政黨形成政策是為了贏得選舉,而非贏得選舉是為了形成政策。”11

根據目的論偏見的第二種版本,每個政黨最低限度的、共通的目標,就是通過勝選獲得權力。相對于目的論偏見的第一種版本,第二種版本顛倒了選舉目標與意識形態目標之間的關系。就第一種版本來說,勝選是實現意識形態目標的手段;在第二種版本來看,意識形態是勝選的手段。在目的論偏見之第二個版本的各種形式下,12依基本的常識來看,視政黨為實現勝選的組織這種最低限度的、共通的定義,構成了一個簡單明了的定義。但是這種界定正確嗎?不正確,因為它不能解釋為什么——如米歇爾斯觀察到的13——政黨頻繁地采用各種、已預知了注定會在選舉中受到懲罰的做法(courses of action),或者采用了至少不會實現選舉收益的做事方式。這些定義也未考慮到,在大量不同的案例中,政黨故意地避免了那些可以導致勝選的行動與選擇;或者某個政黨滿足于——在沒有任何機會建立更廣泛的共識時,就成為一個永久性的反對黨,更不用說去控制政府了——至少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對一些西歐共產黨而言如此,如法國共產黨(French Community Party,PCF)。14

在目的論偏見的不同版本中,目的論的偏見總會顯示出相同的邏輯:賦予政黨目標,并以這些目標為基礎來解釋政黨的行為。誠如我們很快要看到的那樣,就任何復雜組織在其“目標”與行為之間的關系而言,這種邏輯是對該關系的一種過于簡化的理解方式。

如果政黨的目標,如我這里所提出的,不能被預先確定,我們該如何把政黨與其他的組織區分開來呢?這正是之前的許多定義試圖去(不成功地)回答的問題。15唯一可能的回答是政黨——如同其他組織那樣——可以根據它們從事具體活動的具體環境來區分。無論政黨與其他組織共享了何種活動場所(arenas),政黨是唯一在選舉場所運轉的、競爭選票的組織。通過對所有其他類型的組織來說是陌生的一項活動(與特定環境相聯系),我們能區分政黨與其他組織的不同,并且對政黨可能的目標的探究留有余地(鑒于同樣的行動也可以被不同的目標所激發)。16

組織的四種困境

社會學偏見和目的論偏見都把實際形成的、需要調查的諸問題認定為既定事實(givens)。我們用來檢視這些問題的方法包含了組織之困境的確認,任何政黨,既然它是復雜組織,就必須以此種方式或別種方式就這些相互矛盾的需求達成一致。17這些困境源于一些理論模型,這些理論模型界定了用以表示組織的相互替代的諸方式。

第一種困境:理性模型v.s.自然體系模型

在組織理論中,這是現存的相互替代諸模型中最為經典的一種。根據理性模型,組織主要是實現特定(可列明的)目標的工具。組織的內部安排只有根據其目標才可理解。18組織的每個成員通過在組織內的勞動分工中被委任的角色來參與組織目標的實現,而且他的行為只有在這一方面與組織的作用發揮才是相關的。如果組織也是一個志愿協會,那些參與者對組織目標的認同可以解釋為基于相同的“事業”。多年來,組織文獻都是基于這種理性模型、這一“終極范式”,19正如其批評者之一已經對理性模型的說明那樣,目的論偏見是理性模型的直接表現。更為新近的文獻已經對理性模型提出了令人信服的不同意見。

首先,組織“真正”的目標絕不會被先驗地決定。比如,這是已被廣泛證實了的,一個企業的目標從來不只是簡單的利潤最大化。20企業的活動經常要服從其他的目標,這些目標的闡明需要專門調研。從維持掌權者內部陣營的穩定性,到對企業已經征服的市場份額的簡單維護,這些目標可能迥然不同。

第二,在組織內許多目標常常被競相追逐,有時候這些目標與組織內行為體一樣多。因此,所謂組織的諸目標,或者簡單地顯示為源于不同的行為體同時追求特定目標的復雜影響(在這一情況下把這些影響界定為“目標”也可能是模棱兩可的)的后果,否則,它們不過是缺乏經驗參考的抽象罷了。

最后,正如米歇爾斯令人信服地證明的那樣,組織領袖們的真正目標經常不是追求組織確立的明顯目標,而是保證組織生存的目標(并以此維持他們自己的權力地位)。

理性模型的替代模型:作為自然體系的組織模型,在反對上述理由的基礎上建立。按這一模型的一個提倡者的話來說:

相較于理性主義傳統的基本理念,體系視角(systems perspective)并沒有把組織首先視作是實現命令者的目標的工具。相反,組織被認為是一個結構,這一結構回應不同的利益相關者的大量需求,并調整自身以適應不同利益相關者的大量需求;而且該結構也努力通過調整這些需要以維持平衡。21

運營者(managers)的角色也被認為不同于理性模型。在理性模型中,運營者在引導組織實現目標上負有最大的責任。另一方面,在自然體系模型中,“組織的管理要求是一種仲裁角色,即權衡各種利益相關者之間相互沖突需求的角色”22

組織目標與組織之間的關系被顛倒了:在理性模式中,目標是自變量,組織是因變量,而在自然體系模型中,“目標被視作因變量,是‘體系內復雜的進程’的結果(effect),因而既不能被認為是組織行為的起點,也不能被認為是組織行為的緣由”23

更確切地,自然體系模型意味著涉及“組織目標”問題上的三種推論(consequences):(1)在大多數情況下,“正式”目標是隱藏在真實目標之后的假象;24(2)真實目標只能被認為是每次連續均衡的結果,這一均衡是由組織內部競爭情境下的多種目標與需求實現的;(3)不同參與者共有的唯一目標是——雖然該目標并非總能得到保證——他們的最小公分母就是組織的生存(這避免了組織的“分崩離析”)。正是這一條件,使得不同行動者持續追尋他們自身的特定目標。25

自然體系模型和理性模型通常表現為截然對立的模型,二者相互排斥;如果組織是自然體系,它就不能同時是實現特定目標的工具;反之亦然。像米歇爾斯一樣,研究者們經常連續提出這兩個模型:26組織最初被設立,是要實現其創立者們共有的特定目標,并且組織以這些目標為基礎實現結構化(根據理性模型)。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組織既向不斷強化的自保趨勢發展,又向就行動者而言、不斷強化的目標日漸多樣化的趨勢(按照自然體系模型)發展。米歇爾斯的“目標替代”(substitute of ends)理論明確說明了組織的這一路徑:從一個實現特定目標的工具(比如,政黨最初的社會目標),到由生存需要和行動者們特定目標主導的自然體系。關于組織演進的這種假設(以及組織—目標之關系隨時間推移而進行的轉型),以及一般意義上的自然體系模型,明顯提供了一個比理性模型更加現實的、更有說服力的組織解釋。在穩定的(well-established)組織內,組織生存的重要性一般會勝過組織追求的最初目標。同樣,它也非常清楚地表明,不同的組織行動者追求許多經常自相矛盾的目標。結果毫無疑問,組織的均衡取決于領導者們協調特定的且相互競爭的需求的方式。

難道這意味著理性模型不能解釋組織行為的任何方面嗎?換句話說,“正式的”組織目標是否僅僅是假象?或者,充其量只是組織的均衡偶然且不穩定的產物?如果我們承認這一結論,完全拒絕了理性模型,我們會發現自己面臨兩個困難:第一,我們無法解釋,為什么組織內的許多沖突會產生,并支配了對組織“功效”的評估的比較,即支配了組織追求“正式”目標的能力?第二,我們無法解釋領袖們經常被迫迎合的意識形態(它們界定了正式目標)27的延續性。

不能把“正式”目標降低到僅僅是一種假象或者組織均衡的偶然產物。28正式目標會持續不斷地影響著組織,在組織的內部進程以及在組織與環境的關系上發揮了根本性作用,甚至在組織建立后很長時間都是如此。這就帶我們進入第二、三種組織困境,從根本上看,這些困境可以被看成是理性/自然困境的清晰化。29

第二種困境:集體性激勵v.s.選擇性激勵

在自愿協會(voluntary association)——生存既不依賴于有償參與、也不靠強制性參與的組織30——的理論中,參與是“奉獻型的”,或隱或現地,歸因于組織領袖們的激勵(收益或對未來收益的許諾)。所謂的激勵理論有兩種版本31:在第一種版本中,組織為了保證必要的參與而必須分配的激勵,首先是集體性激勵,即組織必須公平地在參與者中間分配收益或者收益的許諾。32在第二種版本中,組織的激勵是選擇性激勵,即組織只把收益分配給一部分參與者,而且收益分配的數量不同。33根據奧爾森的著名理論,只有第二種激勵可以解釋組織參與。34這兩類版本的激勵與“公共物品”和“私人物品”的區分是相一致的,而且代表了,根據巴里·布里(Brian Barry)的界定,社會學路徑(這一路徑解釋了作為一個價值共同體的成果的參與),與經濟學路徑或者功利主義路徑(這一路徑解釋了作為個人利益的結果的參與)。35

這兩類版本用不同的方式對組織激勵進行了分類。比如,集體性激勵理論區分了認同激勵(因為認同組織而參與),團結激勵(因為共享了其他參與者的政治目標或社會目標而參與),以及意識形態激勵(因為認同組織的“事業”而參與)。另一方面,選擇性激勵理論關注權力、地位以及物質激勵。我們的立場基于這樣一種觀點:政黨是科層組織,需要組織延續和等級穩定,36而且與此同時,政黨也是依靠至少最低限度的非強制參與的自愿團體:因而,它們必須既分配集體性激勵,又分配選擇性激勵(即使,將如我們看到的那樣,這兩類激勵的相對比例可能因不同政黨而異)。

一方面,選擇性激勵理論恰當地解釋了,政黨精英為了控制組織而競爭的行為,37以及更一般地為了權力而競爭的行為;同樣該理論也恰當地解釋了政黨主雇(client,即選民)以選票換得物質收益的行為,以及一些黨員尋求職業回報的行為。另一方面,這種“功利”理論不能解釋組織支持者的所有行為。許多普通成員參與,其更有力的解釋應該是依據集體性激勵,即依據對政黨正式目標的忠誠以及對組織的認同與組織團結。類似地,選擇性激勵就不能更為有力地解釋“鐵桿選民”(elettorato di appartenenza)38的存在。充其量,選擇性激勵(附屬的輔助服務、閑暇時的服務等)只能強化為集體性激勵的分配所產生的認同。39政黨必須同時分配這兩類激勵,這一事實意味著一種組織的困境,因為這兩類激勵是彼此對抗的。如果某個組織分配了太多選擇性激勵,或者它以太公開的方式去分配選擇性激勵,那么,作為致力于實現“事業”的工具的組織的可信度就會受到威脅,而且其分配集體性激勵的能力也會降低。相反,如果過度強調了集體性激勵,就會危及組織的延續性(主要由選擇性激勵予以保證)。通過選擇性激勵滿足的個人利益和通過集體性激勵增加的組織忠誠必須謹慎地取得平衡。然而,集體性激勵,總是與實現正式目標的活動相聯系,如果實現這些目標的信心被動搖了,比如組織的行為明顯地違背了其正式目標時,認同和團結就會減少。然而,利益——靠用選擇性激勵支撐——推動組織移向“自然體系”模型(組織的維持活動,以及特定需要的平衡與協調),忠誠——靠集體性激勵來支撐——反而推動它移向理性模型。這種雙重壓力幫助我們識別了組織意識形態[如我們將要看到的那樣,意識形態界定了組織的正式目標、并選擇了其“角逐領域”(hunting domain)]不同的內部功能。

在組織的支持者看來,意識形態的第一個固有功能是維持組織認同。因此,組織的意識形態是集體性激勵的主要來源。意識形態的第二個固有功能是掩飾選擇性激勵的分配,這不僅在組織內不能獲益的那些人看來是如此,而且在那些可以獲益的人看來也是如此。40這一掩飾是極其重要的,因為,太易被人覺察到的選擇性激勵將會弱化政黨作為一個組織獻身于其“事業”的可信度,而且反過來也會影響集體性激勵的分配。

所以我們現在可以理解,為什么為組織意識形態所規定的“正式目標”,絕不純然(purely and simply)是一種表象。因為組織必須一直致力于至少某些有限的活動,以實現其目標。公然與正式目標相抵觸的政黨行為常會導致令人無法接受的組織損失。

第三種困境:適應環境v.s.主導環境

每個組織都會與其外部“環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組織的文獻常將這種關系描繪得千差萬別。有兩個最常見的理論認為:(1)組織傾向于或多或少被動地去“適應”環境41;以及(2)組織傾向于“主導”環境,根據組織自身的需要去適應環境或者改變環境。42有兩組不同的問題被牽扯進這些理論中,第一組問題,與環境如何影響組織有關;第二組問題,與組織如何調整環境有關。

在有關政黨的文獻中,現存的各種分析通常歸納為這兩個理論之一。比如,在唐斯的理論中,總是試圖最大化其選票的政黨,符合試圖主導環境(在這一情況下是選舉環境)的組織形象(image)。另一方面,把自己“停留在(選舉)市場裹足不前”的政黨,43即限于在未被更大更強的政黨占領的、剩下的空間下茍延殘喘的政黨,就符合試圖適應環境的組織肖像。限于把一個政黨的政治行為轉化為構成其選舉基礎的社會集團的需要,這種政黨是組織“適應”環境的另一起例子,因為它被動地反映了特定社會部分的利益和需求。44另一方面,“革命型”政黨(根據列寧的理論)是這樣一個組織,它試圖主導其自身的社會基礎,凌駕于該基礎之上行動,并試圖改變它。45

然而,再一次,嚴格以適應環境主導環境為基礎去界定組織也是有所偏頗的。第一,組織傾向于適應環境或主導環境的事實明顯取決于環境的特征。某些環境極容易被主導,而其他的環境會迫使組織采取適應戰略。第二,所謂的“環境”,實際上僅僅是一個隱喻,用來指代每個組織活動的大量環境或場所;這些場所一般來說相互依賴、互相聯系,盡管如此它們也不是沒有區別的。46這意味著某個組織可以輕易地在一些環境中實行主導策略,而在另一些環境中實行適應策略。某些社會黨的歷史,比如世紀之交的德國社會民主黨(SPD),十分清楚地說明了這種可能性。作為“社會整合型”(social integration)47政黨,它們顯示出主導其自己的階級基礎(classe gardée)的強力趨勢;它們與其追隨者的關系也不符合適應性的關系;相反,這二者的關系反映了主動的型構關系、教化關系與動員關系。但與此同時,這些政黨也傾向于去適應議會場所,并與現存的制度體系建立多少不太穩定的暫時妥協(modus vivendi)。48

適應或者主導,二者必居其一,這界定了第三種組織困境,每個政黨都必須通過某種方式屈服于這種困境。每個組織必須,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一個主導其外部環境的策略。該策略一般表現為某種“偽裝的”帝國主義,49其作用在于減少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即當組織受到來自環境的突然襲擊時(如其他組織的挑戰)對其進行保護。但與此同時,主導策略有可能激發來自其他組織因感受到被其威脅而采取的暴力回應。因此,采用了降低環境不確定性的主導策略也可能證明是適得其反,它可能會導致環境的不確定性增多。任何組織將會同時在兩個不同的方向被它同外在世界之關系所逼迫:它將會被誘使既通過主導策略去控制環境,又通過適應策略與環境“達成協議”。無論哪個策略居優,且該策略在何種程度上(在什么領域)居優——暫不考慮此刻環境的狀況——取決于在每種情形下該組織如何解決了、或者如何去解決它的其他組織困境。

設立組織是為了保證自身的生存、平衡眾多成員的需要(根據自然體系模型),以及(由選擇性激勵產生和提高的)保衛組織利益的可持續性,政黨作為一個這樣的組織,必須與外部環境達成“妥協”,必須“適應”它。從這一視角看,政黨領袖對容易危及組織穩定的攻擊性戰略毫無興趣,這些戰略可能會引發受其威脅的其他組織和集團對等的攻擊性回應。

但是,因為政黨也是實現其正式目標的工具——由集體性激勵所孕育的忠誠取決于這些目標(根據理性模型)——政黨也不會被動地適應環境,而必然會逐漸產生主導行動。而且,政黨這方面的行動也會為其組織的意識形態推進,意識形態界定了其特定的“角逐領域”,50即組織宣示其所有權的部分環境,而且通過“黨內”(在黨員眼里)與“黨外”(在選民眼里)進行界定的組織認同都該環境有關。正是在這個相同的“領域”內,政黨同其他組織間的沖突關系(基于相同資源的競爭)與協作關系(基于不同資源的交換)才得以形成。比如,那些自稱為“工人黨”、“天主教型政黨”等政黨,限定了其選民范圍——工人、天主教徒——并相應地在同一領域內與其他組織“角逐資源”,形成沖突關系和/或者合作關系。在劃定領地或領域的過程中,意識形態將推動組織去控制/主導這一領域(勝過與之競爭的組織或者與它們相抗衡)。這是至關重要的,因為要想成功控制這一領地與政黨的組織認同密切相連。

盡管選擇性激勵養成的自我保存之利益將推動組織去適應環境,而與集體性激勵以及組織的意識形態掛鉤的忠誠,推動組織去主導環境。在環境條件恒定時,組織內的選擇性激勵越占上風,組織越傾向于去適應環境;集體性激勵越占上風,組織越顯現出主導環境的策略。51

第四種困境:行動自由v.s.組織約束

在這一情形中,不同學派的分野在于:一些學派強調組織領袖們的自主領導作用,而另一些學派反而強調由組織規則對領袖們的行動自由施加的約束。對于前者,領袖們的行動自由非常之大:他們掌握所有關鍵決策,從闡述組織的目標到界定政黨與其他組織的關系。52對于后者,領袖們的“行動自由”名不符實,他們的活動受到嚴格限制,局限在組織需要所規定的范圍內;事實上,領袖們可能的行動路線是由組織的屬性與環境的約束預先決定的。53行動自由或行動約束,二者必居其一,以此種方式提出問題,如同我們之前描述的幾種“二選一”一樣,它也沒能抓住要領。它揭示了關于組織決策過程的一種嚴重誤解。當我們認為決策者很少是一個個個體時,主張決策者有“選擇自由”是沒有意義的。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要處理的是個體間和/或群體間的聯盟。因此,組織的決策一般是組織內部協商的結果,是組織內眾多行動者互惠影響的結果。54所謂的行動自由或者選擇自由,被維持不同利益間均衡的需要以及“決策聯盟”自身內部的協商給約束了。任何決策都被視為——聯盟內的不同力量——臺上或臺下協商的后果。而且,對于每一個“多數”聯盟而言,總會有(或潛在的)至少一個替代聯盟,他們準備介入多數聯盟的每一次失策,并從中獲益。即使不考慮技術—組織規則,這也進一步限制了每個領袖的“選擇自由”。

同時,組織也是大量“策略性博弈”55得以進行的場所,因為總是有許多行動者追求不同的目標。由于這一理由,領袖的(以及其他行動者的)選擇自由絕非完全不存在。在每例特定情形必須被限定的范圍內,領袖們實際上在各個組織層級都可以行使某種行動自由:眾多博弈者與眾多博弈的存在使得,至少在理論上,大量的多數聯盟成為可能。

同時,多數聯盟應付的選擇的自由度(the degree of freedom of choice)問題,又指向了另一個至關重要的組織困境。一方面,每個這樣的聯盟,除了有它“內在”的約束(因為成為一個聯盟必須和解不同的利益)外,也有“外在”的約束:它必須采取策略,使組織在發揮日常功能時實現其需要,并“預測”其對手的反應。這些始終存在的約束限制了每個聯盟的行動自由。然而,另一方面,該聯盟(以及聯盟內的每一個領袖)也必須不斷設法增加其操縱空間。事實上,一定程度的自由行動(“適應”組織目標、管理與其他組織的關系等),即一定程度的策略或戰略靈活性,對組織在復雜多變環境條件下的生存(也對組織內部權力結構的維持)來說是完全必要的。如果行動的邊界受到約束,該聯盟在組織問題上的立場,依定義來看,就變得死板了。這種僵化(rigidity)使得組織更難適應環境的變化,并最終危及組織的生存。并且,當組織的生存是以此種方式受到威脅時,領導層可能就會受到抵制,或者至少會受到質疑。

因此,第四種組織困境源于,傾向于對組織領袖們的機動性予以限制的強大機制,以及這些領袖們為了規避這些限制、并獲得盡可能多的行動自由而付出的不斷努力。56

第四種組織困境與其他幾種組織困境的關系非常緊密。為了應對之前所描述的那些自相矛盾的壓力,這種多數聯盟必須有充分的“行動自由”。如果該多數聯盟的機動性受限太多,它將無法給主導戰略(或適應戰略)提供其他選擇,這種戰略已為組織內部的均衡牢牢地完全支配了,即使是在環境條件需要一個不同策略的時候。相反,如果該多數聯盟的行動自由十分廣泛,它就能根據環境的變化和壓力,更輕易地改變它的策略(適應或主導),因而可以更好地維護組織的穩定性。

目標清晰

上述討論應當使我們形成之于政治組織研究的一種更為現實的方法。最重要的是,它將使我們能夠靈活地處理一系列存疑的情境——直接關系到政黨組織的運作——教條地分析懸而未決之問題的先驗( a priori)界定明顯誤入歧途了。

我們現在剖析米歇爾斯的主題,該主題認為在穩固的組織中會出現一個“目標替換”(substitution of ends)的過程(正式的目標被拋棄,組織的生存成為真正的目標)。即使是在穩固的組織內——諸正式目標持續發揮最根本的內外雙重作用——這可以讓我們在下述條件下重新界定米歇爾斯的論題:既然,作為組織持續轉型的結果,政黨的正式目標可能會為其他正式目標所替代[這一過程通常被界定為“目標傳承”(succession of ends)],57那么沒有此類轉型的話,沒有一個政黨會實現真正的目標傳承。在完善的組織內會發生不同的、被西奧多·洛伊(Theodore Lowi)稱為目標清晰(articulation of ends)的過程。組織最初的正式目標從沒被拋棄,它們也不只是“點綴”。最初的正式目標適應了組織的需要:“規律似乎是,正式目標被以某種方式維持了下來,但在它們被轉化為組織需求時缺失了點東西。”58組織一直從事同這些正式目標有關的活動,因為政黨的集體性認同與領導層的合法性正是基于這些活動。然而,這些正式目標也總是位于第二等階(sub condicione),也就是說,只有在不會危及組織的情況下,組織才追求它們。在這些正式目標傳承的過程中,正式的目標——鑒于政黨初創階段——總是很模糊。組織的意識形態常常是,如果并非每次如此的話,由顯而易見(包括明確、一致的目標)到隱而不見(包括模糊、相互矛盾的目標)。59更為重要的是,在正式目標與組織行為之間開啟了一條永久的鴻溝。諸目標同行為之間的關系也從來不會完全消失;這種關系只是削弱了。領袖們一再重申,政黨的行為符合組織的諸正式目標,但只有這些行動方案——在該黨實現其正式目標所挑選的諸多方案之中——與組織的穩定相容時才會被選用。比如,我們在各社會黨及各共產黨的歷史中發現了這種重復的模式,即改革實踐與革命語言的割裂,最好地被理解為是一種目標傳承、而非目標替換的結果:一方面,最初的目標(革命/社會主義)經常被喚起,因為它是運動的集體性認同的基礎;但另一方面,被選擇的行動方案,務實且改革的行動方案,保證了組織的穩定,還不會讓人懷疑組織仍在為正式目標“打拼”這一觀念;實際上平時的改革實踐總是證明了下述解釋:改革并沒有偏離社會主義,而是邁向社會主義的中間步驟。60

組織演化之模式

到目前為止,我已經強調了任何政黨都必須平衡一系列相互對立的需求。在事實上平衡這些需求的方式,界定了政黨組織次序(order)的一個重要維度。次序因政黨而異,而且它取決于許多因素,首先是,如我們將看到的那樣,政黨的組織史以及政黨活動其中的諸“環境”特征。換句話說,不存在政黨組織演化的“鐵律”(其他組織也沒有)。凡事皆有可能(a number of outcomes are possible),各種組織次序也是如此。然而,我們有可能確認許多政黨運行的某些趨勢。把這些趨勢結合起來,就可以建立組織演化的模型。在該演化過程中,(我們之前已經描述的)組織的某些需求逐漸在重要性上勝過其他需求。我現在將要描述的模式事實上是一種組織演化的理想類型。當然,這并不是說,為這個模式所描述的組織演化符合政黨的真實演化。然而,韋伯理想類型的方法論的優點是,它允許我們建立一個標準(人為的創造/實驗的產物),相對于這一標準,我們可以測量由于確鑿的歷史發展產生的差異和偏離。識別了這些差異后,人們就很容易在任一給定的歷史案例中發現隱藏在真實結構背后的諸緣由。61

為了說明這一理想類型,我將引出兩種理論。這兩種理論的組合就產生了關于組織演化的一種假設,即前述諸組織困境得以解決之方式隨時間的流逝所進行的轉型。我將用到的第一個理論是米歇爾斯的政黨寡頭發展的理論。在米歇爾斯看來,每一個政黨都注定會經歷從組織完全獻身于實現其“事業”的起源階段到下一階段的轉變。在下一個階段:(1)政黨規模擴大;(2)政黨官僚化;(3)支持者在最初的參與熱情過后的冷漠;與(4)政黨領袖們對保有他們權力的興趣。所有這些把政黨轉化為真正目標在于維持組織生存的一個組織。我們已然發現,米歇爾斯描述的結果太激進了,但我們不能否定這一趨勢的確存在。

我將引用的第二個理論,是阿列薩多·溥佐諾(Alesandro Pizzorno)在描述政治參與的發展理論時詳述過的理論。62該理論基于“團結體系”(systems of solidarity)與“利益體系”(systems of interest)的社會學區分。團結體系基于人人平等的“共同體”概念,在其中參與者的目標是一致的。另一方面,利益體系是一個“社會”,在其中參與者的目標是不同的。雖然團結體系是“建立在行為者之間團結基礎之上的行為體系”,利益體系是“建立在行為者的利益之上的行為體系”63。在前者,實現一個共同目標的合作占優;在后者,不同利益的競爭占優。當某個政黨成立后,它是“眾多平等主體之間的聯合”,建立起來以實現共同的目標,因此可以被視為是一個團結體系。政黨的形成也總是與“平等區域”(area of equality)64的形成相關。政黨現象的一個典型方面就是,“參與總是發生在平等體之間”:組織是一個團結系統的事實以這一方式解釋了最初的強烈的參與。然而,政黨最后趨于從一個團結體系演變為一個利益體系。經由組織的官僚化以及組織不斷地卷入日常俗務中,組織從內部發生了變化,并且創建了——在最初平等的“灰燼”上——新的不平等。參與趨于降低,我們從這里可以看到從社會運動型參與(符合政黨作為團結體系)到專業型參與(符合政黨作為利益系統)的轉變之路。

這兩個并行的理論說明了什么呢?表明了政黨在組織發展的過程中,往往是從最初的、特定的需求居優的階段,進入到了各種各樣的需求居優的后一階段。

讓我們假定從第一階段到第二階段過渡(transition)的發生,是因為組織的制度化的過程。(為了最接近我們的意圖)嚴格地界定這一術語是沒有必要的65:現在我們將簡單地來講,制度化意味著組織的鞏固,其路徑在于:當新生組織仍在建立時,從最初的、結構不穩定的階段進入到了組織穩定的階段,產生了穩定的生存利益,以及同樣穩定的組織忠誠。制度化是一個過程,標志著組織從一階段到另一階段的過渡,并且前述兩個理論對它進行了不同的說明。本章第一部分描述的四種組織困境也容易關聯到這一模式。制度化指明政黨從實現正式目標的(符合“理性模型”)團結體系到趨向其自身生存的利益體系(符合“自然體系模型”)之路。政黨,從集體性認同——與組織認同的形成有關(包含社會運動型的參與)——居優的階段,到了選擇性激勵——與官僚化的發展有關——居優的階段;從組織意識形態顯而易見的階段(目標明確且一致),到組織意識形態隱而不見的階段(目標模糊、含蓄且相互矛盾);從領袖們自由選擇很寬泛的階段(期待他們界定政黨的意識形態目標,選擇政黨的社會基礎,并圍繞這些目標和社會基礎塑造組織),66到領袖們的自由選擇急劇減少的階段(在健全的政黨中受組織約束條件的限制);從主導/改造環境的進攻性策略居優的階段(特別是,組織在形成時期必須在眾多的競爭者中開辟道路,并為自身獲得穩定的市場份額),到適應性策略居優的階段(其特點是組織已經轉型為一個利益系統,即采取進攻且冒險的政策會得不償失)。

因此,我們正在討論的是一個三階段模型:起源、制度化、成熟。第一階段(起源)的特征與第三階段(成熟)的特征正好相互對立。如我們看到的那樣,這個模型(表1.1)并非覬覦(pretend)去描述政黨的實際演化;由于種種因素政黨的實際演進可能根本不同于這一理想類型,這些主要的因素如下:

表1.1

(1)因為上述提到的原因,第一階段的組織特征一般會延續到第三階段(盡管多少不同)。而且正是因為這一原因,在政黨的發展過程中最初的正式目標是“清晰的”,而非“替代的”。

(2)制度化的形態(modalities)根據組織最初形式的不同而不同。在第一階段呈現的組織特征的特定組合,既影響了政黨后來達到的制度化之程度(一些政黨有更強的制度化,而另一些政黨幾乎鮮有制度化),又影響了制度化的形式。換句話說,政黨在第一階段可呈現不同的組織要素的組合,這些最初的組織差異影響了第三階段組織差異的形成。反過來,組織的差異也會引起各種組織困境相結合的不同形態。

(3)組織發展的條件約束包括:組織在起源階段確立的種種關系,以及在這一階段之后組織與其他組織、社會機構之間的互動。比如,如果一個政黨依賴其他組織,如某個工會、教會、共產國際(即,如果我們面對的是一個表面上合法的組織),那么,該政黨的組織發展可能會與這里提到的模式非常不同。如果一個政黨是作為執政黨、而非以反對黨的形式出現,那么,組織的發展也會不同于該模式;在這種情況下,組織有可能自始就相當于一個利益體系、留下了模糊的組織目標(意識形態方面除外)、并無須承擔官僚化的壓力,因而不可能顯著地制度化。

(4)最后,更為一般地,政黨的組織發展通常受到環境不斷變化的影響,而且這些變化可能通過該模型無法預測的諸多方式改變組織的不同需求關系。一部“自然演進史”并非對每個政黨都適用。突如其來的方位(direction)改變可能發生在任何時候。因而,組織演化的理想類型,提供了一個最高的近似值,它能幫助我們理解特定政黨的組織演化。

注釋

1.W.Crotty,“A Perspective for the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Political Parties,”Comparative Political Studies,III(1970),p.281.

2.R.Michels,Zur Soziologie des Parteiwesens in der Modernen Demokratie, Leipzig,Klinkhardt,1911;English trans.,Political Parties, New York,The Free Press,1962.

3.M.Duverger,Les Parties politiques, Paris,Armand Colin,1951,English trans.,Political Parties,New York,Wiley and Sons,1963.

4.關于社會學偏見的典型表現,我們可以在20世紀60年代由S.艾爾德斯維爾德(S.Eldersveld)纂寫的非常有影響力的作品中發現,參見S.Eldersveld,Political Parties:A Behavioral Analysis,Chicago,Rand Mcnally Co.,1964。明顯不同于與米歇爾斯的理論,艾爾德斯維爾德(Eldersveld)堅稱,彌散型權力結構在黨內許多“指揮層”存在,因此,權力并非簡單地集中于某個寡頭。這些“指揮層”是黨內“諸次級聯盟”的直接表露,每個“指揮層”代表了社會—經濟利益以及/或者特定的社會—文化利益(經濟利益集團,種族少數派等)。對(為艾爾德斯維爾德考察過的)底特律的民主黨和共和黨來說,這可能是真實的。然而,將他的研究結論放諸大多數政黨時,艾爾德斯維爾德就錯了。如我們將要看到的那樣,在大多數情況下,外部的社會利益被組織中介的壁壘或結構(即使按政黨的制度化水平而言它們具有不同的力量和強度)給過濾掉了。

5.在分析政黨的社會構成背后以及在分析黨員、利益集團、領袖們、議會團體等的社會學的描述背后,這多多少少是隱含著的假設。它是某種對應理論(Correspondence Theory),比如,假設領袖是工人階級出生,他將代表工人選民的態度。這一理論,有效性含混,而且很宏大。70年前,米歇爾斯在評論來自于工人階級的黨官僚中的“資產階級化”(embourgeoisement)現象時,意識到了這一問題。社會圖景式的研究對政黨文獻中的較好部分進行了折衷。如果謹慎使用,他們可以在不同的理論參照下,提出有用的附加信息,但它們本身對理解政黨的功能不會有太大幫助。對應理論證明了社會圖景式的政黨分析是有理由的,它同如下理論齊頭并進:如果在官僚的社會起源與委托者的社會構成之間存在著對應時,政府的官僚是“代表”并回應了委托者的需求。對該理論的批駁,參見P.Sheriff,“Sociology of Public Bureaucracy,”Current Sociology, IV(1976),pp.73ff。

6.事實上,我們應當進一步看到,具有不同社會背景的選民的政黨有時有相同的組織結構,而有著相同社會背景的選民的政黨常常有著不同的結構。

7.根據韋伯對社會行動的不同領域(根據階級、地位和政黨)進行的區分,這些領域相互依賴,但從未完全重疊,也可以參見G.Sartori,“Alla ricerca della sociologia politica,”in Rassegna Italiana di Sociologia, IV(1968),pp.597—639。

8.K.L.Shell,The Transformation of Austrian Socialism,New York,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1962,p.4.

9.F.Gross,“Sociological Analysis of a Political Party,”in Il Politico,XXXII(1967),p.702.

10.在這類定義中,比如對各共產黨的分析,就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意識形態作為在理解各共產黨的組織面相時主要的解釋變量:比如參見J.Monnerot,Sociologie du communisme,Paris,Callimard,1949以及P.Selznick,The Organizational Weapons: a Study of Bolshevik Strategy and Tactics,New York,McGraw-Hill,1952。這兩部作品已經過時了,但仍擁有追捧者。對這一傳統的批判性分析,以及更為一般的,對這一方法的批判性分析,即根據組織的意識形態,而非考慮組織與其意識形態之間的互惠性互動來解釋組織,也可參見A.Panebianco,“Imperative organizzativi,conflitti interni e ideologia nei partiti communisti,”Revista Italiana di Scienza Politica,III(1979),pp.511—536。

11.A.Downs,An Economic Theory of Democracy,New York,Harper and Row,1967,p.28.

12.在政治科學家給出的大多數關于“最低限度”的政黨定義中,“勝選”作為一個單一特征,或者與其他因素相結合,被認為是政黨的最根本的目標:可參見J.Schlesinger,“Political Party Organization”,in C.March,ed.,Handbook of Organizations,Chicago,Rand McNally,1965,pp.767ff,L.D.Epstein,“Political Parties”,in F.I.Greenstein,N.W.Polsby,eds.,Handbook of Political Science,Nongovernmental Politics,Vol.IV,Reding Addison Welsley,1975,pp.229ff。

13.R.Michels,“Some Reflections on the Sociological Character of Political Parties,”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XXI(1927),pp.753—771.

14.政黨追求“勝選”這一議題的極端形式,就是該黨的目標是“最大化”選票。眾所周知,這是唐斯在《民主的經濟理論》中的理論。令人信服的、反對該理論的理由,可參見J.Schlesinger,“The Primary Goals of Political Parties: a Classification of Positive Theory,”in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LXIX(1975),pp.840—849。對施萊辛格來說,選票最大化的戰略只是一個可能的選舉戰略。就如同David Robertson,A Theory of Party Competition,London,Wiley,1976中有同樣令人信服的反對理由。在羅伯遜看來,政黨不能像唐斯理論顯示的那樣,為了尋求最理想的、共識最大化的位置,在左—右連續體之間隨意移動。考慮到在政黨的政治取向的變化與政黨的意識形態取向不一致時,積極分子可以施加“否決”權,政黨會拒絕去這么做。在某種程度上與羅伯遜的探討類似的討論,參見本章的后面部分;更多的理論討論參見第二章。

15.毫無意外,迪韋爾熱沒有提供政黨的定義,這限制了他自己講的“政黨是一個具有特定結構的共同體”。Polital Parties, p.XV.不同于之前幾位作者的說法,迪韋爾熱很可能意識到了,任何“通常意義上的”定義(類似于我這里的分析),將會調和他主張的某種組織分析。

16.某類組織的特定活動并沒有界定其目標,除非是以循環往復的方式:講一個制造汽車的公司,其目標是汽車生產,這沒有多大意義。關于這一點,也只是在這一點上,更一般地,當里格斯(Riggs)堅稱,政黨的分析與分類的標準必須是結構性的,而非建立在“動機”、“目標”等其他之上時,我同意他的看法。參見F.Riggs,Criteri di classificazione dei partiti,in D.Fisichella,ed.,Partiti e gruppi di pressione,Bologna,II Mulino,1972,pp.122—125。

17.可以用阿蘭·圖雷納(Alain Touraine)的話來表達一個有點不同的視角:我們可以提到一系列“相對抗的聯姻體”的共存(這決定了所有的組織體系內的張力),體系的均衡源于相對抗聯姻體的部分且不確定的調解。參見A.Touraine,La Production de la societé,Paris,Editions du Seuil,1973。

18.關于這個觀點,參見塔爾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寫的有影響力的文章,Talcott Parsons,Suggestions for a Sociological Approach to the Theory of Organization,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I(1956),pp.63—85。

19.P.Georgiou,“The Goal Paradigm and Notes towards A Counter Paradigm,”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XVIII(1973),pp.291—310.

20.M.Shubik,“Approaches to the Study of Decision Making Relevant to the Firm,”Journal of Business,XXXIV(1961),pp.101—118.

21.B.Abrahamsson,Bureaucracy of Participation:The Logic of Organization,London,Sage Publications,1977,p.118.

22.Ibid.,p.118.

23.Ibid.,p.124.

24.參見C.佩羅(C.Perrow)提出的“正式目標”和“操作目標”,C.Perrow,“The Analysis of Goals in Complex Organizations,”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 V(1961),pp.854—866。

25.參見M.Crozier,E.Friedberg,L'Acteur et le système:les constraintes de l'action collective, Paris,Editions du Seuil,1977。

26.比如,這是A.唐斯(A.Downs)采用的視角,參見A.Downs,Inside Bureaucracy,Boston,Little,Brown and Co.,1967,pp.272ff.也可參見P.Selznick,Leadership in Administration: A Sociological Interpretation,New York,Harper and Row,1957,按這些說法來看,該書定義了從“組織”到“制度”之路徑。

27.關于意識形態、象征及神話,以及關于它們與權力之間關系的論述,可參見如下經典的、依然很重要的文獻:H.Lasswell,A.Kaplan,Power and Society,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1950。關于組織的“正式目標”與權力之間的關系的論述,參見S.Clegg,“II carattere ideologico e legittimante dei fini organizzativi,”Studi Organizattivi,XI(1979),pp.119—134。

28.參見P.Lange“La teoria degli incentive e l'analisi dei partiti politici,”Rassegna Italiana di Sociologia,XVIII(1977),pp.501—526。關于在政黨研究中結合了“理性模型”和“自然體系模型”觀點的方法的有效性的、令人鼓舞的論證。

29.在專業文獻中的組織困境要比在這里考慮的多得多,在這些困境中最重要的是集權/分權困境和效率/民主困境。第一個困境是組織理論的經典主題。我更愿意細想關于制度化的問題(在第四章)。關于效率/民主困境,參見注釋56。

30.關于志愿協會的理論,參見D.Sills,精典的The Volunteers,Glencoe,The Free Press,1957。

31.激勵理論的第一個簡潔陳述來自C.Barnard,The Functions of Executive,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38。最精煉的陳述參見J.Q.Wilson,Political Organizations,New York,Basic Books,1973。

32.在注釋28引用的文獻中,彼得·蘭格(Peter Lange)用了集體激勵理論的修正版本:團結激勵、認同激勵、目的激勵都是激勵,組織以相同的方式分配給每個人。

33.關于選擇性激勵之問題令人信服的討論,參見D.Gaxie,“Economie des partis et retributions du militantisme,”Revue Francaise de Science Politique,XVII(1977),pp.123—154。

34.M.Olson,The Logic of Collective Action: Public goods and the Theory of Groups,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65.很自然的,集體性激勵和選擇性激勵的差異在特定的意義上看,是相對的。某個激勵根據不同的行為者立場,可能是集體性激勵,或是選擇性激勵。比如,團結激勵,如果我們從政黨積極分子的立場來說,是集體性激勵(因為他們能平等地從中受益);但從選民的立場看,只是有保留的選擇激勵。

35.B.Barry,Sociologists,Economists and Democracy,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78.

36.關于政黨科層制規模的更多內容,參見第12章。

37.參見J.A.Schlesinger,Ambitions and Politics,Chicago,Rand McNally,1966。

38.“鐵桿選民”意指圍繞著政黨亞文化整合起來的那部分選民,這種類型的投票者實際上是“天生的”支持者。在絕大部分例子中,他的家庭和朋友都支持同一個政黨。他對該黨的忠誠度和認同度非常強,以至于他投票給該政黨,與政黨的政策無關。參見A.Parisi and G.Pasquino,“Relazioni partiti-elettori e tipi di voto,”in A.Parisi and G.Pasquino,eds.,i Continuita'e mutamento elettorale in Italia, Bologna,II Mulino,1977,pp.215—249。

(意大利語“elettorato di appartenenza”這個表述,在這里等于“鐵桿選民”,因為上述兩位作者創造了這個專業詞匯,也是因為初次翻譯成英文也是用的這個詞。另外,這個詞可能有其他的比喻翻譯,例如“全天候選民”或“忠實選民”,但都傳達了一種投票者極度忠誠的意思。)

39.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在特殊情況下,選擇性激勵也不能形成“忠誠”。不管怎么說,最強烈的組織忠誠,總是與認同過程相關聯的。而這種認同,至少是部分地,忽略了日常的“物物交換”(do ut des),即與選擇性激勵的分配有關的“各種理性選擇”。參見E.Spencer Willhofer,T.Hennessy,“Models of Political Party Organization and Strategy: Some Analytical Approaches to Oligarchy,”in I.Crewe ed.,British Political Sociology Yearbook,Elites in Western Democracies, Vol.1,London,Croom Helm,1974。

40.關于意識形態的“異化作用”,參見Gaxie,“Economie des partis,”第二章也涉及這方面。

41.當前以“適應”方面闡述組織環境關系為導向的、最重要的組織理論,是“權變理論(contingency theory)”,關于該理論及其嘗試運用的案例,參見第三部分,尤其是第11章。

42.關于該陳述,參見眾多人之中的K.McNeil,“Understanding Organizational Power:Building on the Weberian Legacy,”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XXIII(1978),pp.65—90,J.Bonis,“L'Organisation et l'environment,” Sociologic du Travail,XIII(1971),pp.245—248,C.Perrow,Complex Organizations

43.我用的表達是薩托利(Sartori)在《政黨和政黨體系》(Parties and Party Systems)第327頁里創造的詞。

44.J.Blondel,Political Parties:A Genuine Case for Discontent,London,Wildwood House,1978,pp.22ff,該書以某種類似的方式,區分了反應政治需求的“代表型政黨”和組織起政治需求的“動員型政黨”。

45.近期關于列寧和葛蘭西的政黨理論學說的闡述,參見L.Gruppo,La teoria del partito rivoluzionario,Rome,Editori Riuniti,1980。

46.在政治科學中的趨勢是,經常考慮選舉領域,首先是視之為政黨的相對環境。雖然這類特殊組織的獨特領域(連同國會領域),即選舉競賽,只是其中一部分而非整個政黨環境。整個社會是任一組織的環境,僅僅從分析原因,區別那些更持久、更直接地影響組織的環境,與其他環境,并沒有太大意義。關于組織環境關系的詳細知識總結,參見A.Anfossi,“L'organizaazione come sistema sociale aperto,”in P.Bontadini,ed.,Manuale di Organizzazione,Milan,ISEDI,1978,pp.1—38。

47.關于“社會整合型”政黨,參見S.Neumann,“Toward a Comparative Study of Political Parties,”in S.Neumann,ed.,Modern Political Parties,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6。它重新闡述了迪韋爾熱和韋伯的“群眾性政黨”,但從垂直網絡約束的角度看,組織使得選舉的追隨者團結成一個“社會中的社會”。

48.G.羅思(G.Roth)使用了“消極整合”的隱喻概念,參見G.Roth,The Social-Democrats in Imperal Germany,Totowa,The Bedminster Press,1963。

49.Bonis,“L'Organisation et l'environment,”p.234.

50.關于組織的“領域”(domain)或“儲備”地域(territory),參見J.Thompson,Organizations in Action,New York,McGraw-Hill,1967。關于與“領域”關聯的組織目標的作用,參見P.E.White et al.,“Exchange as a Conceptual Framework for Understanding Interorganizational Relationship:Application to Nonprofit Organizations,”in A.R.Negandhi,ed.,Interorganizational Theory, Kent,The Kent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75,pp.182—195。

51.適應/控制的差異,很明顯是一個分析性的區分:組織與其環境之間的關系,總是意味著適應(組織的環境)和控制(改造組織環境),但是仍可以區別二者之間的關系:適應組織環境,以及通過成熟的戰略改變組織環境,都普遍存在。

52.關于強調組織領袖們自主作用的當前經典分析,參見Selznick,Leadership in Administration。也可參見J.Child,“Organization,Structure,Environment and Performance:The Role of Strategic Choice,”Sociology, VI(1972),pp.1—22。

53.參見前文注釋中H.E.哈爾德里奇對蔡爾德(Child)文章的批判,H.E.Haldrich,Organization and Environment, Englewood Cliffs,Prentice-Hall,1979,pp.138ff。

54.參見R.Mayntz,“Conceptual Models of Organizational Decision-making and their Applications to the Policy Process,”in G.Hofstede,M.Sami Kassen,eds.,European Contributions to Organizational Theory, Amsterdam,Van Gorculum,1976,pp.114—125。存在于組織內部的“非正式協會”間的協商和沖突,會極大影響決策過程,即不得不應對“私黨”(clique)現象,參見M.Dalton,Men who manage, New York,Wiley and Sons,1959。至少在某種程度上,Dalton指的“私黨”是根據那些在黨內形成“派系”和“派別”的各次級集團。關于派系與派別,請參見第三章。

55.對組織“策略性博弈”的討論,可參見Crozier and Friedberg,L'Acteur et le Systeme

56.關于領袖之于其他組織成員的機動性方面,“政黨民主”的經典議題必須要予以考慮。這一議題,在文獻中有過廣泛的討論,但大多數都是參照米歇爾斯的“寡頭統治鐵律”,或者寧愿專門地提供例子去支持和反對米歇爾斯關于政黨中的民主不可能的議題。但該議題也經常被意識形態化對待,并用了不可靠(dubious value)的解釋性工具。關于這一主題的最好的作品是關于工會的,而非政黨,關于它們的主題參見S.M.Lipset,M.A.Trow,J.S.Coleman,Union Democracy,New York,The Free Press,1956;最近的有J.D.Edelstein,M.Warner,Comparative Union Democracy,London,Allen and Unwind,1975。以彼得·布勞(Peter Blau)的某些制度為基礎,或許它可能提及一個效率/民主困境的存在,首先影響的是志愿性協會,但也可以在其他組織中發現其影響,盡管是以更弱的形式。這里涉及的諸困境是我主要考慮的。組織越是作為實現其“正式目標”的工具,它就越會有效率問題,越會有實現其預設目標而選擇最為恰當手段的問題。作為自然體系追求特定的、多樣化目標的實現,組織就有了“民主”的問題,有了選擇的問題,選擇可以根據一個優先權范圍保證利益實現(也是一個合法化的程序,可以以組織的大多數成員都接受的方式確立其優先權)。某個行動者更為關心“效率”還是“民主”,依賴于行動者的類型,以及組織的情境(特別是,他是否屬于領導層),這就會產生沖突和張力,因為趨于最大化效率的選擇經常會,與致力于確立優先權的程序產生沖突。在黨內,對更多民主的“需求”,經常是少數派要獲得共識而使用的典型的政治工具,以反對多數派。關于效率/民主之困境,可參見P.Blau,M.W.Meyer,Bureaucracy in Modern Society, New York,Random House,1956。

57.關于“目標傳承”,請參見第十三章。

58.T.J.Lowi,The Politics of Disorder,New York,Norton Co.,1971,p.49.如我們將要在第三章看到的那樣,目標傳承是通過某個“政治戰略”為中階所準確決定的。

59.關于“顯性目標”和“隱形目標”的區分,參見P.Lange,“La teoria degli incentivi e I'analisi dei partiti politici。”

60.這里反復回應的是為奧地利社會主義改革家卡爾·倫納(Karl Renner),在20世紀伊始在《激進時期的政治》(die Politik der radikalen Phrase)中界定其政黨的含糊不清時使用的定義。我們可以把這種特殊的目標傳承界定為“言語激進主義政治”。許多共產主義政黨和社會主義政黨在其歷史的不同時期內均有言語激進主義的特征。言語激進主義有實用化的政策,該政策是由圍繞在原則主張和行動主張之間的穩定分離而建立的“不連貫思想”構成。其特征是如下兩個要素的共存:一個是“反體制”的革命意識形態訴求;一個是否定革命象征,這種革命象征或者是通過政策不抵抗而引發的,或者是通過實用主義的實踐或改革主義的實踐而引發的(即使是通過隱匿在臺面下的與執政黨的博弈)。意大利在法西斯主義之前的社會主義之最高綱領主義(Maximalism)、法國共產黨(PCF)、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意大利共產黨(PCI)以及考茨基與倍倍爾治下的德國社會民主黨,都是這樣的例子。言語激進主義政治在政黨—環境關系中會導致為羅斯(Roth)在《社會民主黨人》(Social Democrats)中描述的“消極整合”現象。

61.對韋伯方法之優點和不足的全面評價,參見N.S.Smelser,Comparative Methods in the Social Sciences,Englewood Cliffs,Prentice Hall,1976,pp.114—150。

62.A.Pizzorno,“Introduzione allo studio della partecipazione politica,”Quaderni di Sociologia,XV(1966),pp.235—287.

63.Ibid.,p.252.

64.Ibid.,pp.256ff.

65.然而,之后對其的嚴格界定將是必要的:參見第四章。

66.在政黨制度化之后,趨于減少領袖們行動自由的趨勢,這并不會減少寡頭統治的最終緩慢形成。通常,寡頭們有能力成功地抵制底層致力于替代他們的壓力,但與此同時他們卻無法指引政黨,即無法選擇適合于環境的政治戰略,并因此成為了組織需求的“囚徒”。關于作為一類特殊領導階層的寡頭統治,以及對工會組織內寡頭統治體系的有趣的類型學,可參見Edelstein and Warner,Comparative Union Democracy,pp.31ff。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定结县| 饶平县| 大石桥市| 孝感市| 浦东新区| 乾安县| 邮箱| 定西市| 大兴区| 延安市| 额敏县| 合作市| 砚山县| 寿阳县| 大足县| 巩义市| 新昌县| 六枝特区| 新河县| 谷城县| 九寨沟县| 晋城| 磐安县| 浏阳市| 临桂县| 双柏县| 手游| 深圳市| 华池县| 万安县| 张家界市| 大邑县| 竹溪县| 宣威市| 罗定市| 金门县| 江西省| 徐水县| 镇雄县| 邹平县| 珲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