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夢見了林楊。

夢里是大學圖書館，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照在他的側臉上。他低著頭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密的陰影。我坐在他對面，假裝在看書，其實在偷看他解題時微微蹙起的眉頭。

醒來時天還沒亮，我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四點十五分。這個時間點總是特別清醒，記憶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帶著咸澀的味道。

那是大二下學期，我在圖書館復習高數。題目太難了，我咬著筆桿發呆，草稿紙上畫滿了無意義的線條。突然有人在我對面坐下，我抬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衛衣的男生。

“這道題要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他指了指我的習題冊，“你漏了一個條件。“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山澗清泉。我愣愣地看著他在我的草稿紙上寫下解題步驟，字跡清秀有力。陽光從他身后照過來，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金邊。

“我叫林楊，數學系的。“他寫完最后一個步驟，抬頭沖我笑了笑，“看你在這道題上卡了快一個小時了。“

“我叫蘇雨晴，中文系的。“我臉紅了，“謝謝你。“

從那天起，我們經常在圖書館偶遇。他教我數學，我教他寫詩。他總說我寫的詩太傷感，我說他解的題太冰冷。我們就這樣互相嫌棄，卻又形影不離。

記得第一次約會是在學校的櫻花大道。那天他穿著淺藍色的襯衫，手里拿著一本《飛鳥集》。我穿了條白色的連衣裙，緊張得手心冒汗。

“你知道櫻花為什么開得這么美嗎？“他突然問我。

我搖搖頭。

“因為它們知道自己很快就會凋謝，所以要把最美的樣子留在人間。“他說這話時，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那天我們牽了手。他的手很大，很暖，把我的整個手都包住了。櫻花紛紛揚揚地落在我們肩上，像是上天灑下的祝福。

后來我們經常去學校后山的小亭子。他會在那里給我講數學家的故事，我則給他讀我新寫的詩。有時候我們什么都不說，就靜靜地坐著，聽風吹過竹林的聲音。

記得有一次下大雨，我們被困在亭子里。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自己只穿了件短袖。雨點打在亭子的瓦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靠在他肩上，聽著他的心跳，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等畢業了，我們去大理吧。“他突然說，“聽說那里的星空特別美。“

“好啊。“我輕聲應著，“我們要在洱海邊開一家小店，你教數學，我教寫作。“

他笑了，揉了揉我的頭發：“那得先把你這個數學白癡教會才行。“

我們都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畢業。

大四那年，他拿到了美國名校的全獎offer。我則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那天晚上，我們坐在老地方，誰都沒說話。

“雨晴，“他先開口了，“我......“

“我知道。“我打斷他，“這是你的夢想。“

他緊緊抱住我，我聞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打濕了他的衣襟。

“等我回來。“他在我耳邊說。

我點點頭，卻說不出話來。我們都知道，這一別，可能就是永遠。

他走的那天，我去機場送他。他穿著我們第一次約會時那件淺藍色襯衫，眼睛紅紅的。我們站在安檢口，誰都不愿意先轉身。

“記得按時吃飯。“他說，“別總熬夜寫東西。“

“你也是，“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別光顧著做研究。“

他最后抱了我一下，轉身走進安檢口。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感覺心里空了一塊。

后來我們漸漸斷了聯系。聽說他在那邊很忙，經常泡在實驗室。我也開始忙于自己的論文和實習。偶爾在深夜想起他，會翻出以前的照片，看著看著就哭了。

現在想來，那段感情就像櫻花，美麗卻短暫。但我不后悔，因為那是我青春里最美好的回憶。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我起身拉開窗簾。晨光中，仿佛又看見那個穿著白色衛衣的少年，在圖書館的陽光下對我微笑。

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但正是這些相遇與離別，讓我們成為了現在的自己。

我打開電腦，開始寫今天的稿子。生活總要繼續，而回憶，就讓它留在那個櫻花紛飛的夏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