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都是當過吏的,破不了招啊
- 攝政大明,從淳安書吏開始
- 小劉大王
- 2328字
- 2024-08-07 18:00:00
趙班頭帶人前去縣衙時,海瑞已經到了。
淳安有史以來還沒有駐過這么多兵,縣衙前大坪圍成了一圈。
大坪正中圍著旗桿用一根根手臂長的劈柴架成了一座丈高的柴山。
柴山上的旗桿上綁著兩個人,一個是被封了嘴的齊大柱,另一個則是井上十四郎。
周圍又是一圈站籠,每個籠子里都站著一個青壯漢子,上方的圓口卡著脖子,每個人的手都被鐵銬烤在籠子上。
最外圍全都是黑壓壓的百姓與災民,沒人說話,眼神里充滿敵意,不知道是對縣衙還是對倭寇。
“讓開!”趙班頭一馬當先,推開人群。
“五老爺!五老爺來了!”
馬上有人嚷嚷開,最近縣衙里的人奉了田三六的命令發糧賑災,而且熬的粥很厚實。
雖然心疼壞了縣衙里這群胥吏們,可田三六的話,他們不敢不聽。
這種明面上的事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和克扣。
但是在百姓和災民眼里,這種熬粥不打折扣的行為,讓這群胥吏們的風評直線上升,一度成為淳安建縣以來最受百姓們擁戴的縣衙胥吏們。
“求五老爺給我們作主啊,大柱他們是冤枉的!”
馬上有人跪下喊冤,百姓們眼里的敵意也都散去,換成了主心骨來了的期盼和熱淚盈眶。
胥吏們雖然貪婪,可他們對百姓們的擁護也極其的受用。
尤其是這種氛圍下,所有人都把他們當做大救星的場景,更是激發了他們為數不多的膽氣和責任心以及正義感。
對付齊大柱,就是對付小老爺,對付小老爺,就是對付他們。
這點共識昨晚眾人已經達成。
因此整個縣衙胥吏們在百姓們的擁護下眾志成城,趙班頭更是道:“鄉親們放心,齊大柱若是冤枉,我...小老爺自然會作主的!”
又問了新來的知縣到沒到。
馬上有百姓把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新來的縣太爺來了,帶來了好多兵,但是什么也沒說,直接進了縣衙。
正說著,一隊行刑兵從縣衙里列隊出來,為首的正是蔣千戶和徐千戶。
通倭屬于謀反,謀反斬立決。
只等著午時三刻,便要開斬。
只不過這次省里定下的是火刑和囚籠絞刑,更有威懾力,因此行刑兵全都沒有扛到,提著油桶,舉著火把。
百姓們騷動起來,四周的士兵也都跟著緊張。
在場百姓黑壓壓一片,怕有萬人之多,災民也很多,一旦鬧起來,就是民變!
“等一下!”趙班頭知道再不阻止,一旦燒了齊大柱,接下來清算的就是田三六和他們,鼓起勇氣高聲叫嚷。
幾乎是一瞬間,百姓們全都安靜下來,不少人滿臉期盼的看著趙班頭。
這又給他打了一記強心針——他當了那么多年的班頭,還從未成為民意的代表。
“你是誰!敢攔著省里辦事!”蔣千戶剛剛被海瑞無視了一番,正窩著火:“難道你要倭寇的同伙,要劫法場么?”
“我是淳安的班頭。”趙班頭有些緊張,畢竟眼前是個千戶,又是省里的,可比自己大了好幾級。
“有要事稟報給新來的大老爺!”趙班頭的勇氣慢慢消散,只能咬著牙擠進來:“不是要劫法場。”
“既是本縣的班頭,那你進去吧。”只要不是阻攔自己殺人,蔣千戶沒有理由阻攔,擺了擺手。
趙班頭帶著一群胥吏們進了縣衙。
徐千戶心細,疑惑道:“這群人干什么去了?難不成是去迎新知縣,沒遇到?可迎新知縣怎么灰頭土腦的,像是從火場里出來,又在泥地里打了個滾。”
蔣千戶搖了搖頭,火燒糧倉的事他并不知曉:“管他們呢,淳安這破地方,邪門的很。一個知縣不正常,這群生兒子沒屁眼的胥吏們也腦子有病。”
“小心為上,不能壞了老爺吩咐的差事,我看你還是去瞧一瞧。”徐千戶說完,蔣千戶想了想,也對!
跟著走了進去。
進到府衙,正聽到趙班頭說糧倉被燒的事,蔣千戶忽而靈機一動,高聲叫喊:“我就說什么!一定是倭寇的同伙燒的!海老爺,趕緊把他們殺了!”
饒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海瑞聽到趙班頭這個消息,也是眼前一黑。
好在他心理素質極強,暗暗咬牙堅持住。
淳安能夠養活這些災民,全靠著田三六弄來的這些糧食。
如今糧倉被燒,這十幾萬災民可如何是好?
他沒來之前,想過杭州是個大深坑,卻沒想到居然如此深。
“不是倭寇燒的!是穿著臬司衙門的兵燒的!”馬上又刑房的人開口。
趙班頭也跟著道:“沒錯,我們親眼瞧見,還把他們堵在了糧倉里,火便是他們燒的!”
“胡說八道!”將千戶一聽這話,怒了:“你們這是要造反么?污蔑臬司衙門,這可是抄家的罪!”
“啪!”
一聲清脆的驚堂木響起。
“大明律哪一條規定,說臬司衙門放火燒糧食是抄家罪的?”海瑞沒了之前的淡然,猛然說話。
此刻他已經換上官服,端坐在高堂之上,官威竟不讓一省巡撫。
赫赫官威,甚是駭人。
又是在他這個知縣的大堂上,一時間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可抓住放火之人?”海瑞看向趙班頭。
趙班頭憋紅了臉搖頭。
蔣千戶馬上道:“捉賊還要拿贓,你們沒有抓住人,就敢把屎盆子往臬司衙門身上甩!”
“可有物證?”海瑞不去理他,只看著趙班頭。
趙班頭再次搖頭。
海瑞依舊淡然:“可有人證?”
“有!有!我等便是人證!”趙班頭這次沒搖頭。
胥吏們也全都跟著道:“回大老爺的話,我們皆是人證!親眼瞧見臬司衙門的人拿著猛火油抱著號草在糧倉里。我們要抓他們,卻被他們跑了。我等皆可作證!”
論這種官司細節的表述,大明朝的司法體系里再也沒有比縣衙胥吏們再精通的了。
火雖然是他們放的,可他們決口不說放火的事。
只說自己親眼看到的,而且說的是理直氣壯,就能成為邏輯鏈。
你們拿著猛火油和號草在糧倉里,然后糧倉著火了,不是你們放的又是誰放的?
在大明朝,這就是鐵證,因為府衙判案是以“疑罪從有”的邏輯出發。
人心似鐵非似鐵,官法如爐真是爐。
懷疑你有罪,你不招,大刑伺候后,你自然招了。
一人能撒謊,三人能串供,可幾十人都這么說,那是絕對不可能有假的。
蔣千戶的臉都白了。
海瑞則道:“你們說是糧倉被燒,是臬司衙門的人干的。他們只報了身份不成?”
“這倒沒有,但是他們穿著臬司衙門差人的公服!”趙班頭故意混淆視聽。
不說只有十個人穿著公服,便是讓人覺得所有人都穿著公服。
這話就算是被人拆穿,也拿他沒有任何辦法:他沒有說謊,只是隱瞞了一些事實。
此乃胥吏們多年在基層魚肉百姓,草菅人命的拿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