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在夜幕的時候突然會想起一些不堪的往事，最好是配上下雨天。

是因為天也會在黑的時候偷偷流眼淚嗎？

我坐在房間里，眼前的筆記本電腦里還放著沒做完的文檔，“噠噠”敲鍵盤的聲音劃過房間里的安靜，桌上還擺著沒喝完的可樂，雖然我并不愛喝就是。

現在并不愛喝。

我的視線微微模糊，很希望有什么東西從我的余光里閃過，把這個凝重的空氣撕裂，恢復他原本該有的生機，這我幻想過無數次的，但他好像并沒有要聽我說的意思，只剩我在這個封閉的空間里徘徊。

像這樣毫無新鮮毫無頭緒的單一生活是我曾經向往的，但不知為何，我開始變得更加厭煩。

我重重嘆了口氣，掏出兜里的煙塞進嘴里，習慣了煙霧彌漫的房間總是會不自覺地盯著升起的霧發呆，不自覺地想起過去的事，不自覺地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慨。

「那個讓我始終忘不掉的人」

事情還要從我小時候說起———

我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從我有意識開始一直就這么覺得。

我沒上過幼兒園，七歲前都是在家里玩樂，跟著父母到處旅游，僅僅只是因為他們覺得這些時間與其浪費在這種地方還不如出去見見世面。

即使是這樣，我上的小學卻不是貴族學校，這也只是因為他們不希望我跟那群從小就把名利掛嘴邊的少爺少奶們混為一團。至于這點我當時并沒有放心上，看著學校裝修得不爛便也沒覺得什么不好。

我上學第一天走進班級隨便挑了一個座位后，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其他家長爭先恐后地來找我媽媽聊天，我看著她，好像明白了她的不情愿，但依然笑著回應的樣子令我很不解。

自然的，在上學的時候也時不時有人找我搭話，雖然我不討厭這樣，但等他們走后總是會議論我，而且都會被我聽到———

“他家很有錢誒。”

“我媽說的。”

雖然我不懂這些，但總有種“我家很有錢”這個條件在才跟我玩的不快感，所以我并沒有和他們相處，只是他們糾纏不清罷了。

一到下課，那群男生總會圍在后面玩游戲，而沒法融入他們的我只能坐在座位上看著枯燥的課本。

“叮咚叮咚———”

不過倒也還好，每次上課鈴響的時候，我有四十多分鐘的充實時間可以聽別人說話。

但不同往日的是，這次老師的臉上掛著少見的笑容，時不時對門外說話，幾秒后才走上講臺。

我從窗戶里透過去看了一眼，隱約看見有個人，應該是轉校生。

雖然看不見人，但是因風而起的發絲回答了我心里性別的問題。

“同學們，現在先不上課…”老師在講臺說著，她姓宋，叫宋雅，在我看來是一個很敬業的老師，到了下午四點放學后會聯系一些家長給同學輔導功課，不需要額外收費，不知道為什么，但也沒人在意到底為什么。

她看了看門外，示意讓那個女生進來。

全班看過去，那確實是一位非常可愛的女生，長得很干凈，只是……舉止上看上去不太文靜。

她穿著寬松的衣褲，都是亮色，讓人感覺很潮，明明也是筆直站著，總讓人有種大小姐風范，沒錯，就是那種暴龍大小姐。

無所謂，反正以后也沒有什么交集。我心里這樣想著。

“我叫顧妍汀。”

她開口介紹完后，在黑板上寫了一遍，當我看到后面兩個字的時候，我就會覺得別扭，像是一首七言律詩摻和了點詞的感覺，非常怪，不過沒有依據就是了。

當一系列流程走完后，老師從隔壁空教室搞來一副桌椅放在教室的最后排，沒錯，就是靠近我的地方。

我們不是同桌，中間隔了條走道，我坐在靠門那一側的最后，也就是第一列第六排，而她坐在第二列的最后。

坐最后一排沒問題嗎？我心里想著，畢竟看上去確實不高，很快我也就沒有多想，聽著宋老師上課。

只是剛來不到一天，班里的男生就有了騷動，紛紛開始討論起顧妍汀，還有些人用蹩腳的演技裝成是來找我玩的。

果然是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吧，得到新生的青睞，也對，對那些新鮮事物總是抱有幻想是人之常情的。

下午放學后，我也開始收拾書包準備回家，因為我的成績不錯，都能穩定在九十五左右，老師就沒有聯系我家長讓我留下來。

“同學你叫什么？”

一個聲音鉆進了我的耳朵，我愣了一下，再抬頭尋找聲源，才發現一雙美麗的眼睛正看著我。

怎么突然找我搭話？

“楊路。”

雖然不明白她是為了什么，但我還是說了，畢竟還要一起上六年的小學，記得名字只是早晚的事情。

她很俏皮地點了點頭，然后起身離去，給人的印象倒是挺活潑的。

我在心里默默收回了暴龍大小姐的評價。

第二天來上學時，她跟我差不多時間到校門口，平時都是我第一個，這也只是因為我怕自己睡過頭，早點來學校趴一會，還有鈴聲可以叫醒。

“你平時也是來這么早嗎？”顧妍汀問著，嘴里的三明治還沒嚼完。

我點點頭，然后往教室走去，她也跟上了我的步調。

應該也是跟那些人一樣吧。我暗自在心里又給她貼了一個標簽。

“聽說你家很有錢啊。”

？

我轉頭看向她，沒想到她會問得這么直接。

這是在干什么，沒話找話？為什么要這樣？我在心里想著。

突然見她笑了一下，又抬頭看著天花板嘟囔著：“有錢真好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根本不懂吧，別人會因為有錢才跟你玩，占不到便宜后就放棄。

她一直搖著凳子，嘴里時不時哼哼兩聲。

“那你是有什么想要的嗎？”

聽到我的問題后，她很努力思考了一下，對我說：“我想要一種藥。”

藥？

“什么藥？”

人總是在得到非同尋常的答案后產生一種強烈的好奇心，此時的我也不例外。

“包治百病，長命百歲的藥。”她說著，手指在空中打轉。

“你是生了什么病嗎？”我開口問。

顧妍汀沉默許久，然后看著我，努力地笑了一下。

到最后也只是露出了一副僵硬的表情。

既然是不能開口說的事情，自然我也不會強求她說，雖然說話說一半很讓人討厭，但對我來說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

她展示出的表情，嘴角一直在抽動，很明顯的，明明此刻并不想笑。

我承認，那看著很心痛，以至于那整整一天我都沒有怎么聽講。

我們在后面的日子里也有了些聊頭，不至于很好，也不至于像和其他人那樣，她每天都是這般陽光，對人也很溫柔。

不過我好像有點冒犯到人家了，前段時間把我在意的問題問出了口，就是“為什么要找我聊天”其實變相在問是不是看我家里有錢，她給的回答是因為我們坐得近。

我松口氣，她卻有點不舒服了，估計是接受不了我的猜忌吧。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亂貼標簽了。我在心里默默為她道歉。

這天，班級里開展了美食節，外賣占多數，剩下有些是家長自己做的帶過來給大家吃。

我并不感興趣，這些東西我在家里就吃膩了，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根本融入不進去，要是吃了反而心里不是滋味。

正好也是到了飯點，我就往學校食堂方向走去，在那里還更有歸屬感。

“楊路，”顧妍汀從背后叫住了我，“你不過來吃嗎？”

“沒啥胃口。”

我注意到她身后有一兩個男生看過來，并且在議論著什么，別誤會，我可沒有要搶走你們女神的意思。

顧妍汀摘下一次性手套，然后跟我走出了教室，我很疑惑她這樣做。

“你在做什么？”

“去食堂吃飯唄。”她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聳聳肩。

我有點反感她這種做法：“如果是覺得我可憐沒人玩才跟我去食堂吃飯的話你就回教室吧，我只是不想跟這里的誰有任何接觸。”

“你這人怎么這樣說話，好心當成驢肝肺，”她皺了皺眉，“我什么時候在可憐你？”

我并沒有理會，扔下她獨自前往了食堂，剛剛氣氛很尷尬，我怕再說兩句就要在班門口吵起來，然后讓大家圍觀。

要是讓他們知道了前因后果肯定會覺得是我在鬧別扭，從而繼續維護她這種樂于助人的形象。

畢竟沒有人會理解我為什么會這樣吧。

后來我也明確了一個點，溫柔的人對誰都很溫柔，只是有一點不對勁就想給予自己無限的關懷，很容易被人喜歡上吧。

就是因為這樣，存在太多主觀臆斷，明確說過不需要卻還是會把自己的想法強加于別人身上，最后再補上一句“我這是好心幫你”。

像這樣的人，我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