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早就知道了。”

陳序攤了攤手回答道：

“但是我沒想到這么快。”

“那你為什么不跟我說呢？”

林星漪的聲音甚至已經(jīng)帶上了幾分哭腔，陳序愕然地看著她問道：

“不就是換個座位嗎？又不是不在一個班了，反應那么大干什么？”

“......我不想跟你說了。”

林星漪回頭去搬自己的桌子，陳序想要伸手，卻被她一個轉身擋住。

“不要你搬！”

她怒氣沖沖道。

“好好好，這就發(fā)脾氣了。”

陳序好笑地把她扒拉到一邊，在絕對的男女力量對比之下，她根本就犟不過陳序。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站一邊去，一會兒碰著你。”

林星漪沉默地站到了一邊，陳序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眼淚掉了下來，驚訝得甚至連手里的動作都停下了。

“到底怎么了？”

林星漪搖搖頭，沒有回答。

陳序伸手從她桌上的紙巾里抽了一張遞給她，默默地把她的座位搬到了安排好的位置。

再回頭時，林星漪還站在原地。

陳序為難地看了她一眼，一時也沒什么好辦法。

你說跟老師對著干硬是不搬吧，其實也不是不行的。

但問題在于，你要真那樣做了，自己跟林星漪那點稍稍顯得有些特殊的關系就徹底爆了。

人家老爹是校長啊，他能善罷甘休？

哪怕不考慮自己，從林星漪的角度來說，這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等會兒。

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林星漪就想不明白嗎？

她不是在抗拒，她好像只是被這件事情誘發(fā)了某種“應激反應”。

叫導火線不太合適，最貼切的說法應該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陳序的大腦在飛速旋轉，早就鍛煉出來的那點“揣摩上意”的本事居然發(fā)揮出了神奇的效果，他看著滿臉落寞的林星漪，突然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你的東西被搶走了？”

話音落下，林星漪猛地抬頭看向陳序，愣了好幾秒后，慢慢點頭。

陳序立刻笑了。

他招招手說道：

“走，還有一會兒才上課。”

“來把座位搬好，跟我出去買個水。”

“嗯！”

林星漪順從地走到一旁幫著陳序搬桌子，此時的謝染潔還在講臺上指揮，把陳序的桌子跟謝染潔的桌子拼在一起之后，林星漪又不懷好意地往外拉了幾厘米，留了一道縫出來。

陳序看到了她的動作，但沒有點破。

兩人走出教室一路走下樓梯，向學校小賣部的方向走去。

身邊經(jīng)過的人很多，但在路燈并不明亮的校園里，他們倆的身影并不引人注目。

“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陳序開口問道。

林星漪重重吐了一口氣，回答道：

“從小到大，無論我喜歡什么，他們都會把那件東西搶走。”

“書也是，吉他也是，游戲也是。”

“我不喜歡這個學校，他們就一定要我來這個學校。”

“等我開始喜歡上這里了，他們又要我去市里。”

“我不喜歡理科，我一點也不喜歡。”

“我本來是有朋友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沒有了。”

“現(xiàn)在我好不容易覺得跟你是朋友了，他.......”

林星漪說不下去了，陳序聽得想笑，又覺得確實挺悲哀。

你說她矯情吧，多少是沾點。

但是仔細一想，她矯情的可不是一件事，是他么一連串的事情。

而且，鬼知道她家里人為了阻止她所謂的“愛好”用了什么手段。

要是跟自己以前在抖音看過的那個所謂教育專家一樣，逼著林星漪把自己的吉他砸了、書撕了、游戲機扔了，那誰血壓能不高？

嗯，林一山是干得出這種事情的，從他跟自己有限的幾次互動里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陳序還是想確認一下。

“所以到底是他逼你的，還是你自己選的？”

“什么意思？”

林星漪略有些困惑地問道。

“比如，你的吉他，是收起來了，砸掉了，還是被他丟掉了？”

“都不是。”

“我爸當著我的面把我的吉他送給了我堂妹，然后跟她說我學不會，放在我這也是浪費。”

“其實那時候，我已經(jīng)會彈好多好難的和弦了。”

好家伙，殺人誅心。

性質比直接砸了還惡劣。

陳序真有種血壓升高的感覺，他雖然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但只是簡單想想，就覺得確實是夠窒息的。

他很想說句“你爹真畜生啊”，但話到嘴邊又想起來，現(xiàn)在才2012年，畜生這個詞還是相當惡毒的......

于是，他只能咳嗽一聲說道：

“那確實挺過分的。”

林星漪嘆了口氣道：

“所以我才會這樣。”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可能我真的應該去市里吧，離他遠一點，也許還能少一些限制。”

“對別人是這樣，但對你可不是----他是校長，他總有辦法控制你，甚至更嚴格。”

“我知道。”

林星漪再次嘆氣。

“好了，別嘆氣了，嘆氣會把運氣嘆走的。”

“你喝什么？我請你。”

“......可樂吧。”

陳序從小賣部的冰柜里掏出兩罐可樂遞給林星漪一罐，隨后說道：

“其實很簡單，有些東西是可以被搶走的，有些東西是怎么也搶不走的。”

“不會走的東西，你甚至都不需要挽留，它都永遠在那里。”

“比如呢？”

林星漪下意識問道。

“比如活生生的人。”

“別說得跟我沒腦子一樣，調個座位就銷聲匿跡了。”

“你們啊。”

“高中確實封閉，也確實規(guī)規(guī)矩矩。”

“但是你看普通班里那些最差的混子，他們在乎過這些嗎？”

“說白了，啥時候學會破罐子破摔，啥時候你就算長大了......”

“哦.....”

林星漪隨口答了一句，頭卻已經(jīng)低了下去。

她完全沒有聽陳序后面的那一長段話，她聽到的也就是前面幾句。

“有些東西是搶不走的。”

“活生生的人是搶不走的。”

他說的顯然是他自己。

所以，這其實也算是......

某種表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