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張的招呼，林星漪尷尬地點頭，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陳序雖然同樣沒有應對這種場面的經驗，但勝在他壓根沒把這當回事，于是果斷走上前去，大大方方地說道：

“是啊，老師，您也來吃飯啊？啥好吃啊，您給推薦推薦唄，我第一次來。”

陳序這一手把張建成都整不會了。

他看看陳序，又看看一旁的林星漪，心說你小子是混不吝啊，別說不讓男女校外同行了，你倆這都讓我抓著校外約會了，你還在這不以為然？

----不過話說回來，這兩人怎么會走到一起呢？

這兩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一個是家境優渥前途無量的校長女兒，一個是家境貧寒埋頭苦讀的工人兒子，這兩人怎么看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吧？！

不是說物質上不是一個世界，而是說，他倆的精神狀態就不可能在一個世界。

你倆湊一塊能聊啥？

人跟你說偶像劇你懂嗎？跟你聊文學聊小說你行嗎？跟你說吃喝玩樂你會嗎？

除了大眼瞪小眼，還能干嘛？

不能啊！

他上下打量著陳序，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點頭道：

“嗯，我帶我兒子來吃飯，小孩子鬧著要吃這個。”

“你們呢？怎么回事？”

“哦，我們剛打完NOIP的模擬賽，一起吃個飯準備回學校。”

陳序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道。

撒謊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假的不說，挑著真的說！

他這回答有任何問題嗎？

一點都沒有。

全是真的，只不過真的有限罷了。

果然，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后張建成明顯松了口氣，他把桌上的東西挪開了一點，對兩人說道：

“來，跟我坐一桌吧。”

“正好你說NOIP，我跟你也聊聊這事兒。”

“昨天林校也給我打電話了，我還說晚上找你呢----坐。”

“那我們去點個餐。”

陳序毫不猶豫地答道。

“去吧。”

張建成擺擺手，陳序轉身就走，林星漪湊到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真要跟他一起吃啊？我們打包帶走唄......”

“可拉倒吧，趕上了躲不掉，吃個飯而已，沒事的。你吃啥？”

“那好吧......牛肉煲薯條可樂。”

陳序三下五除二點好餐，轉身坐回張建成旁邊。

他那個看上去三四歲大的兒子好奇地打量著眼前兩個大哥哥大姐姐，做了一會兒鬼臉后便低下頭去玩他的玩具。

東西很快上齊，不過張建成沒給陳序張嘴的機會。

他咳嗽一聲，開口說道：

“昨天林校給我打電話了，說了你倆要參加NOIP的事情。”

“林星漪我就不用說了，她的家長......肯定是同意了的，也愿意配合給她這個機會去試試。”

“重點還是你這里，陳序。”

“我還是那句話，你有沒有考慮過，參加這次比賽，對你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

“你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做籌碼去賭博，如果贏了還好，但如果輸了呢？”

“我知道你可能真的很喜歡這方面的東西，但是，你可以把它當成一個愛好嘛。”

“考上一個好大學，你該怎么研究還是怎么研究，對吧？”

對，當然對。

其實上一世，陳序就是按這個思路走下去的。

但問題是，我現在考不上好大學啊！

陳序下意識地瞟了旁邊的林星漪一眼，隨后對張建成說道：

“老師，我也想。”

“但是我現在考不了試，我得了閱讀障礙癥----跟林星漪之前一樣。”

“這兩天，我就是在跟她請教這種病要怎么治，但是基本沒有辦法。”

“對吧，林同學？”

“啊？”

“啊？”

張建成傻了，林星漪也傻了。

“啊對對對，陳序是前天跟我說的，我跟他聊了點我之前生病的時候的事情來著。”

“原來如此......”

張建成長舒了一口氣，心里那塊隱隱約約的石頭徹底落地了。

我就說嘛，他倆怎么可能有問題？！

嗯，一個壓力山大家境貧寒的高三生因為心理問題得了閱讀障礙癥，這聽起來就比他跟校長女兒談戀愛要靠譜多了.....

林星漪之前得了閱讀障礙癥的事情自己確實也是知道的，那時候很多老師還覺得她是裝病，后來一看醫院開的證明、上網一查才知道，這種病其實并不罕見，在高壓力群體里更是頻發。

“你怎么發現的？”

張建成看著陳序問道。

“額，我這段時間只要一看書一看試卷，腦子里就放新聞聯播.....”

“去醫院看過了沒有？”

“沒有，家里錢不多----而且林同學說還是以自愈為主，只是需要時間，對吧？”

“啊，對！”

林星漪再次答道。

張建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用略微帶有些痛心的同情眼神看著陳序，開口問道：

“所以你才想去參加競賽？閱讀障礙對競賽沒有影響嗎？”

“目前來看是沒有的----不管有沒有我都得試試。”

“確實。以后有什么困難還是要及時跟老師溝通。這件事呢，我也幫你想想辦法。”

“離高考還有時間，慢慢調整，來得及。”

“好了，你們吃吧，我先走了。”

“那個，同學之間互相幫助是正常的，但是也要注意影響哈，知道嗎？”

“知道了。”

兩人齊聲回答，張建成拉起兒子向門外走去。

出門之后，他回頭看了一眼，兩人就默默坐在那吃飯，根本沒有交流。

看來自己猜對了。

這不是早戀的劇本，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富家女同情落難的貧寒子弟的劇本罷了。

他長嘆了一口氣，感慨陳序命途多舛。

而也就在這時，他身邊的兒子卻突然開口問道：

“爸爸，哥哥姐姐是在談戀愛嗎？”

“不是----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叫談戀愛！”

兒子癟了癟嘴，不服氣地說道：

“我就覺得他們是在談戀愛，我能看得出來！”

“你看得出來個屁！快走！爸爸上班要遲到了！”

“那你自己去上班，我不要去你辦公室了，我回家找媽媽！”

“你媽媽今天夜班沒空！快走！”

一邊說著，張建成一邊拉著兒子往臺階下走。

他兒子扭動著身子抗拒，腦袋還在向店里看去，嘴里不停地嘟噥著：

“他們就是談戀愛，就是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