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任良卻是首次沒有聽從楊熙坤的囑咐,而是面露怯色,畏手畏腳道:
“師尊,不知弟子能否居于師尊府中……
畢竟如今弟子將至寶獻于師尊,那先前伏擊之人定是暴怒不已。
雖然對于師尊而言,那人不值一提,但弟子境界淺薄,難免擔心其氣急敗壞、暗下毒手……”
任良此言倒是不虛。
自己這手過河拆橋、驅虎逐狼,想必定是將那背后的黃衣男子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
如果自己此時獨自現身……
任良還真怕對方惱羞成怒,不管不顧強行于城中擊殺自己。
而聽聞任良辯解之后,楊熙坤卻只是不屑地搖搖頭,寬慰道:
“放心,如今你既已拜入我門下,自有為師庇護,對方不敢再對你出手。
否則為師之怒,可不是僅僅罡氣武者可承受得住的!”
【說得輕巧,死的不是你,就算你事后給兇手大卸八塊,我就能活過來了?】
任良聞言不由于心中譏笑道。
甚至惡意揣測起楊熙坤是否巴不得自己遇害,這樣其便能光明正大地將朝廷賞賜盡數收入囊中。
不過任良還是佯裝不知,頗為怯懦地喃喃自語道:
“師尊,話雖如此,但我父先前死得不明不白,弟子心中難免惶恐不安……”
眼見任良如此,楊熙坤頓時略顯不耐。
但念及先前任良的順從乖巧,還是勉為其難地點頭同意:
“罷了,既你執意如此,便暫居府內便是。”
經過任良這番打斷,楊熙坤興致頓時大減,不欲多談,便讓任良自行去尋其夫人,由其安排住處便是。
不過任良離去之時,不知有意無意,卻是又提醒了一番楊熙坤:
“師尊,雖說那名罡氣武者不過爾爾,但既知曉星髓此物珍貴,背后或許也是來歷非凡。
難免其見雞飛蛋打,將此事稟報于背后強者,到時難免橫生枝節。
縱使師尊實力超群,但敵在暗我在明,還是穩妥起見,不如盡早將此物送去本道總司處。”
而楊熙坤在聽完任良所言后,倒也深覺在理,不由若有所思起來。
而望著任良的目光也愈發變得欣賞起來。
任良見狀,便知對方已是聽入自己的話,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一劃。
便不再畫蛇添足,恭敬一禮后便起身出府。
只余楊熙坤靜坐于書房之內,手中把玩著那由曜濁石所制成的小盒,眼神迷離,目光幽幽……
……
“不知此處可否?若是不行,臨近倒還有幾處廂房,我再命侍女前往整理便可。”
于書房離去之后,任良便遵照楊熙坤所言,前往尋得師娘,言自己需暫住府中幾日。
而師娘對于任良欲暫居府中倒是并無微詞,甚至頗為歡迎,連連便引著任良先去外苑處挑選住所。
不過畢竟男女大防,任良到底也是個精壯小伙,自然不可居住于府中內苑處,只可暫住外苑。
而任良憑一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二人本身便也是歲數相近,故而也是相談甚歡,言笑晏晏。
而面對師娘關切的詢問,任良打量一番眼前富麗堂皇的廂房后,便揮揮手示意不用,眼前廂房便足以。
【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嘖嘖嘖,隨便一間廂房的裝飾都媲美任家主樓……】
任良也不由于心中嘖嘖稱奇。
“嗯,那便好,你若是需要用膳,招呼侍女一聲便可。”
見任良如此說,師娘便也不再強求,與任良閑扯幾句后,便欲離去。
但此時任良卻是目光一閃,突然開口:
“話說師娘,弟子聽您口音,倒是與楊師兄頗為相似,可是同鄉之人?”
雖然眾人所講皆為官話,但還是些許口音難以避免,一聽便可辨出差別。
聽聞任良所言,本欲離去的師娘頓時身形一滯,眼簾低垂,半響之后方才緩緩開口:
“是……是,我倆當初乃是自閩海道逃難而來,你倒是個耳聰目明的。”
而任良也是裝傻扮楞,似并未發覺對方先前異常般,徑直追問道:
“那倒是巧……弟子早年因家父管教森嚴,甚少出門,倒是對于楊師兄之事少有耳聞。
師尊命我明日去尋師兄,讓其為弟子指點武學,想著事先了解一番,到時以免不知如何攀談,有些失禮。
不知師娘可否為弟子講解一二?”
而面對任良所求,師娘先是一愣,明眸稍亮,隨后微微頷首,應下此求。
“你無需太過擔憂,呂……楊呂性情溫和,不是個刁難之人,以你這嘴甜模樣,應是能與其相處融洽。
你若是有意,也可帶些美酒過去,他不好品茗,只好這口……”
一講起楊呂,師娘頓時便宛若打開話匣子般滔滔不絕。
只見師娘眼波流轉,紅唇微翹,雖已為人婦,但還是流露出幾分少女的青澀,頗為媚人。
不過美色于前,任良卻也是心靜如水,眼眸清澈,并無半分情欲之色。
相反,此時任良嘴角正微微劃起,似乎正在籌劃何等有趣之事一般……
……
“夫人,天色已晚,該回去歇息了,若有要事,明日再敘吧。”
正當師娘講得眉飛色舞,任良也頗為耐心地于一旁傾聽,時不時出言附和之時。
一名侍女卻是緩緩走來,低聲提醒道。
“哎呀。”
此時師娘也方才注意到不知不覺竟已到亥時,驚呼一聲,連忙起身,與任良辭別。
“竟已到這個時辰,倒是耽誤了你,你且先去休息。
你楊師兄的府邸便于周鄰,你從南側門過去便可。”
“謝過師娘!”
任良自無不可,畢恭畢敬地起身一禮。
而此時師娘望著眼前任良,也不由眼神一柔,俯身低聲提醒一句:
“切勿忤逆爾師,否則生不如死!”
說完此言,師娘嬌軀也不由一顫,似是想起何等可怖之事,面色一白,不再多言,低頭便走。
任良聞言面色不改,直起身來,負手而立。
直至見得師娘與那侍女二人的背影消失于視野之內后,任良方才邁步回屋,合上房門。
“生不如死么……”
任良目光幽幽,低聲出言,但嘴角卻是泛著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