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世界。

殺不死的鬼，卻要用血肉之軀的人類，不斷以生命對抗、前赴后繼的犧牲，才能博取一線生機。

縱使拼盡全力也只能茍延殘喘的活著，這樣的世界，真的是人間嗎？

他寧愿相信這是地獄。

周弈癱倒在地，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一般，連呼吸都顯得困難。

難道，茵茵她……

周弈低著頭，沉默了很久，久到馮劍軍都懷疑他是不是要轉變成默雨的鬼奴了。

血和雨水在交織，周弈鼻腔之中仍然殘留著濃厚的血腥味，他的下半身沾滿了血漬，傷口還在不斷的淌血，但已經可以勉強站起身了。

“我要活下去。”

有些事情，必須親眼看到。

周弈只是這么說著，聲音還有劫后余生的顫抖，但馮劍軍清楚，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這個年輕人的眼里泛著瘋狂，執著的瘋狂。

“好，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務必一字不落的記下。”馮劍軍聲音依舊冰冷，但眼底似乎要燒起火來，要把這死人一般的沉寂和灰暗燒個干凈。

現在的情況，周弈只需要知道這一種方式，恰恰是他剛從總部那位老者口中知道的方式。

巧合得令人心驚。

“首先，厲鬼都有殺人規律，厲鬼的襲擊遵循殺人規律。

有襲擊就會有對抗，而只有鬼才能對付鬼，厲鬼間的對抗并不是絕對一邊倒的恐怖程度壓制，更多時候是靈異的對抗。

但是鬼不會死，所以這種對抗在其中一方徹底失敗之前不會停止，這也是絕大部分厲鬼對抗的結果。”

“那馭鬼者的對抗呢？”周弈看了一眼角落的嚴力，渾身浴血的青年并沒有醒來的意思。

“不死不休。”

馮劍軍沒有浪費口舌解釋，只給出了最壞也是最多見的結果，周弈現在不能分心：“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極其罕見的情況，這也是大多數人被迫以馭鬼者之名活下去的原因。”

“靈異對抗上勢均力敵嗎？”周弈的腦子還算清醒。

“這只是其中之一，因為除了厲鬼本身恐怖程度相當，導致沖突產生僵持時間以外，很多巧合也會制造出類似的條件，讓厲鬼自己的程序發生沖突。

在這種情況下，靈異的對抗會持續一段時間，最后在某種條件下形成一種特殊的狀態，這種狀態的厲鬼會喪失遵守各自殺人規律的本能，這種狀態，我們稱之為……”

馮劍軍頓了頓，緩緩吐出兩個字：

“死機。”

死機狀態？周弈一下子醍醐灌頂。

對，就是這樣的，厲鬼就好比一個個設定好的殺人程序，只是當程序產生內或者外沖突的時候，并不會結束進程，這樣就會導致程序死機。

而死機之后，有的會因為外界刺激進入開始復蘇但未完全復蘇狀態，有的則保持了死機狀態，這兩種狀態都是駕馭厲鬼的機會。

馮劍軍和嚴力，有可能就是接觸了死機或者未完全復蘇的厲鬼，進而成為馭鬼者。

那是不是意味著，世界上也存在著刻意干預厲鬼殺人程序，在人的計劃中創造出來的馭鬼者，一種更穩定的……“異類”？

一瞬間思緒萬千，周弈不敢多想，眼下不是分心的時候。

“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馮劍軍聽到周弈開口，臉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臨走前在總部那位老人口中接受這個前所未有的概念時，還花了好幾分鐘，那位老人還說他理解能力屬于上流水平。

但是眼前的周弈，居然在一轉眼的功夫就消化了？這接受能力簡直反常。

“你要做的事，就是駕馭厲鬼成為馭鬼者。”

“駕馭……厲鬼？！”果然是駕馭厲鬼嗎。

盡管早有準備，但周弈心中還是十分的震驚和恐懼，駕馭死機厲鬼進而成為馭鬼者，成為馮劍軍和嚴力這樣的馭鬼者？！

可是理論歸理論，實際上真的有可能嗎？

“咳咳。”周弈艱難的挪動冰冷麻木的雙腿，口中不由得吐出一口腥臭的血水，他的狀態估計撐不了多久了。

“現在的情況，身為普通人的你只有這一條路能走。你要做的就是駕馭厲鬼，一旦厲鬼陷入死機狀態，這個時候，就是你駕馭厲鬼的唯一機會。

不管怎么樣，吞下它也好，接上肢體也好，甚至讓厲鬼代替你的器官也好，只要讓厲鬼和你融為一體，你就能駕馭厲鬼成為馭鬼者。”

前提是，你能熬過去。

馮劍軍沒有說出這句話，周弈現在的狀態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人，而駕馭厲鬼的痛苦也非常人能忍受的。

馮劍軍心底已經有了計劃，作為普通人的周弈沒法壓制厲鬼，最穩妥的就是駕馭死機狀態的厲鬼，倘若默雨源頭鬼沒有真正的死機，那種痛苦足以讓正常人都意識消散。

這個計劃，嚴力必須要出手。

“死機狀態……那我該怎么判斷厲鬼是否真的是死機狀態？”

“沒有辦法判斷，只能靠你自己的直覺，也沒有人能幫到你，厲鬼的死機狀態有可能是一瞬間，也有可能是更久，但它遲早會復蘇。”

馮劍軍眼神昏暗，除了總部那位從民國時期活到現在的老人，他就沒見過徹底死機的厲鬼了，所以，他說的話必須排除特殊情況，避免周弈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或者分心。

這是身為軍人的直覺，現在讓周弈知道太多絕不算好事。

“我該怎么辦？”周弈苦澀的問出這一句話，太荒唐了，這一切未免也太荒唐了，自己要拿命去賭一個不確定的可能？

“你該怎么辦，只有天知道。”

周弈沉默了，心底的希望之火剛剛燃起就被澆了一盆冷水。

“咳咳。”

忽然，一聲嘶啞的咳嗽打破了寂靜，馮劍軍心中一凜，立刻轉身，眼中帶上了警惕。

透過昏黃的燈光，隱約能看見角落的血泊正在不斷地收攏，而鮮血的來源是一具人形事物，不知道是否還活著的人形事物。

枯黃的雜草從馮劍軍腳底生出，向著門口不斷蔓延。

他心里很清楚，鬼血的靈異極其強大，就算是產生了鬼域的默雨也無法對抗，只能通過鬼奴不斷地逼迫嚴力復蘇，他的鬼蓑衣遠不及默雨，況且嚴力現在是瀕臨復蘇的狀態，只怕是接觸的瞬間就會被鬼血完全壓制甚至死機。

恐怖程度的差距，他的第一選擇，只能是逃。

周弈也在緩慢的靠近出口，渾身緊繃，死死盯著嚴力，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他就立刻奪門而去。

局面陷入了詭異的僵持，鬼血沒有失控的跡象，嚴力也沒有醒來的意思。

然而，就在周弈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異變突生！

眼前鮮血淋漓的人形驟然抬頭，兩人的身影瞬間被一片血色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