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顧玄謹找到了言瑾本人。

“言郎君，可否留步？”他快步上前，攔住人。

言瑾停下本要去百頁齋的腳步，回頭，望向來人，是他——顧玄。

查案的人。

“怎么，你找我有事？”

顧玄謹點點頭，“是有一些事，想請教言郎君。”

言瑾默了默，猜想他肯定是為了案件來的。

看來自己的嫌疑還是沒消失。

“前夜2更，言郎君可去過極樂世界？”

言瑾頓了頓，道：“我是去了。”

顧玄謹看了看他倏然皺起的眉頭，繼續道：“郎君去買什么東西？”

言瑾眉頭皺的更深，回斥道：“我買什么東西，與你何干？”

顧玄謹嘆了口氣，從袖子中抽出一張紙條，“郎君看，這是何物？”

言瑾不耐煩地望了他一眼，隨后搶過紙條，仔細看了起來。

這是一張出貨單，上面有他的名字，購買的貨品是綠礬油。

“怎么了？”他冷聲問道。

顧玄謹道：“死者臉部正是被綠礬油所傷，郎君不該給個解釋好擺脫自己的嫌疑嗎？”

言瑾蹙眉頓了頓，才道：“我買那綠礬油是為了當做染料，并沒有傷害任何人。”

顧玄謹辯他話里真假，隨后又道：“可否勞煩郎君帶我去看看染料。”

言瑾本欲拒絕，但這樣擺脫不了自己的嫌疑，反而會讓人誤會，索性帶他去參觀自己的染坊。

染坊就開在西市的最后一處。

言瑾：“我是商賈出身，家中長輩也全是做這一行的，這綠礬油可當染料，所以我定期都會去購買一些，以防備用。”

顧玄謹了然的點了點頭，隨后問道：“不知可否向郎君打聽個人？”

言瑾知他算是對自己擺脫了嫌疑，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些，只道：“打聽誰？”

顧玄謹道：“林向。”

言瑾震驚：“你是說林子昂？”

顧玄謹：“看來言郎君認識他？”

說到這處，言瑾面上明顯哀傷起來。

回憶往事，他曾是自己最好的伙伴，可不知為何……

言瑾點了點頭，將自己所知道的盡數告知了顧玄謹。

他和林向是好友，林向從小時候便與他結交，妄塵山莊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莊，兩人一起進了山莊學藝讀書。

可就在他因超凡劍術名滿京城的時候，卻突然失蹤了。

顧玄謹將另外一個紙條遞給言瑾看。

這也是一張出貨單，上面確是寫的林向的名字。

“不可能！”言瑾道，“我已經三年沒見過他了，他在一場比武后消失，怎會出現在此？”

顧玄謹嘆了口氣，“或許有人冒充。”

言瑾點了點頭。

-

傍晚時分，殘陽如血。

天空陰氣沉沉，似是要下暴雨。

洛英早早回了寢屋，躺在床上，就見顧玄謹蹙眉凝思。

“你可是查到了些什么？”洛英問道。

“查到了買那綠礬油的人，但是那兩人似乎都與本案無關。”

“怎么說？”

“我今日問了言瑾，他說他家開的衣服染料坊里，需要這些材料。”

“那林向呢？也不是么？”洛英道。

顧玄謹搖了搖頭，“也不是。”

“從言瑾口中得知，他們早就認識，但此人已失蹤3年之久。”

“奇怪了。”洛英撫了撫下巴，凝神思索片刻，隨后道：“那浦夜的弟弟呢？你查了沒？”

顧玄謹正要說沒查，門外卻是響起一陣嘈雜聲。

聽這動靜，是向他們房里來的。

-

“顧玄，你給我出來，顧玄！”因為身份不能暴露，顧玄謹改叫自己顧玄。

那人喊他名字，來勢洶洶，看樣子是來找茬的。

“何事？”顧玄謹問道。

門不一會就被推開。

“你給我滾出來，顧玄，我今日，一定要替我哥哥報仇。”

來人是浦夜的弟弟，浦戒。

洛英見過他，就是那日在假山。

不過他應該認不出自己，因為他現在已經是老頭模樣。

浦夜身后還跟了兩個人，一個是道長莊主，還有一個是言瑾。

其余的還來了有數十個，皆圍在外邊看熱鬧。

“聽說了嗎？浦戒他哥哥死了。”

“什么？！有這等事？！”

“那這浦戒來這做什么？”

“肯定是找殺害他哥哥的兇手啊。”

眾人瞬間了然。

浦戒長得很高，但實在算不上好看，鷹鉤鼻，小嘴巴，臉龐削瘦，眉尾像是被人憑空劈了開來，直接斷了。

他眉棱股高，眼眶深邃，像是經常熬夜，眼下兩坨青黑色十分明顯。

此時此刻，他走進屋里，上來就抓著顧玄謹的衣領，喊道：“還我哥哥來。”

顧玄謹長得八尺余高，平時在金吾衛就職，從未有人這般對待他，他當下劈開他的手，只見浦戒越發氣憤。

“你這是干什么？！”顧玄謹問他。

浦戒手指著他，突然對著外面的所有人道：“就是他，就是他，殺了我哥，我哥就是他殺的。”

他大喊道，聲音傳出幾里遠。

一旁的道長莊主和言瑾看得一頭霧水。

查案的人怎會是兇手？

“你先冷靜冷靜，浦戒師哥。”顧玄謹撥開他的手，向后退了幾步。

不一會，那浦戒就哭起喪來。

“我的哥哥，我的好哥哥，他怎么就死了！”

他聲音懇切，情真意切。

可偏偏，顧玄謹感到很不對勁。

他忽然想起，那天洛英說的話，他和他哥哥在假山那發生過爭吵。

-

浦戒大鬧一番，見顧玄謹沒有反應，眼淚也跟著停了下來。

他賴在地上，坐著不動，顯然是想要顧玄謹給他個交代。

“我問你，你最后一次見你哥哥是什么時候？”顧玄謹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率先開了口。

浦戒只道：“記不得了，大概三天前吧。”

顧玄謹繼續問道：“那時候，你和你哥哥在干什么？”

浦戒心虛的眨了下眼，隨后道：“我和我哥能干什么？每天都學習、練武。”

顧玄謹不動聲色的將他全部表情盡收眼底。

他走至道長莊主面前，行了個叉手禮，道：“請莊主給我三天時間，顧某一定查清楚案件，還自己清白。”

道長點了點頭道，“你且查，我給你三天。”

浦戒待眾人都走了，這才姍姍往自己住處走。

黑夜里，路過一處小溪，只聽得小溪流水嘩啦啦，樹上蟬兒吱吱吱，蒲戒走到半路，左右望了望，這才走至假山處，按響了某個部位，一扇門頓時打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