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讀書時候的那一套，該丟就得丟，你回去要好好勸一勸。”

“你爸爸跟我講過了，你這生意是可以做的，但你要是做的太大，就得先和我這做伯伯的說一聲。”

汪濤心情很不錯，不光是從美國回來了，更多的是接下來的事有了張國立在職位上的幫助，他也能給光頭家的公子一個交代。

張國立這次總不會再拒絕，推辭了。

看著汪濤迎向朋友的背影，齊木默然不語。

簡單的寒暄問好后，汪濤就提起了張國立，齊木自然是明白的，只不過…走廊里沒有燈光，齊木能望見那忽明忽暗晃動的煙頭。

回家的公車上，和同路下車的打過招呼之后，整個公車便陷入安靜，只有公車搖晃，發動機的聲音。

等回到家里，齊木找到正在小院子里望著墻發呆的張國立。

“剛才汪伯伯是不是和你提到我了？”

張國立回過神來看向齊木，扶了扶眼鏡：“你也是來勸我的？”

“我讀了那么多年的書，從中找到做人做事的道理。”

“結果到頭來我卻開始懷疑它，那這樣我做人還有什么意思？”

齊木想了想溫和的勸道：“古往今來，書生意氣，兩袖清風，流傳下來的故事很多，值得敬佩的也很多。”

“但進入廟堂之后又有多少同樣的故事？清官，青天的故事之所以流傳這么多年，是因為稀少。”

“物以稀為貴，但現在的情況不好…就像是崖山海戰前的宋朝，但對面不是元朝是我們同根的同胞。”

“我們不會像崖山海戰時一樣十幾萬軍民共同赴死，你想正直的當官？那就不應該逃到這里來。”

張國立呼吸一滯，死死的看著齊木：“誰教你說的這些話！這是能說的嗎！”

“你就沒有想過汪伯伯為什么要幫你升官嗎？”

“他為什么不去找你的那些同事？你同事們是什么樣的人？全都和你一樣正直嗎？都被打到這小島上了，我不相信。”

齊木扭頭看向章楠退回房間的背影，給他們留下獨自交談的空間。

“汪伯伯既然費力幫你升職除了是因為你們是老朋友，有感情以外，更多的是因為你有本事，剛好做出實事，能讓他少費很多力氣就能抬你上去，你都叫他汪狗了，要是有情有義你會說他是條狗嗎？”。”

“現在你是次長，三把手，你上頭我想他們不會去幫汪伯伯，要么是各為其主，要么政見不同，所以才會幫你升職。”

齊木笑了兩聲，才認真的看向張國立：“我想汪伯伯確實和老爸你感情很好，一直是在勸你。”

“如果你一直不答應，接下來要做的應該就是把你搞下去，換一個能幫他們做事的上來。”

“汪伯伯不會是一個人領頭的，他還有上級，想搞下來一個次長我想對他們來說很簡單。”

“與其看見你到頭之后才后悔，不如我先真心實意的說出心中理念，然后去綠島給你探探路。”

張國立摸煙的手不自覺的一抖，綠島是什么地方，他們當官的再清楚不過了，如今被抓去綠島的就還沒有人出來過。

“這種話以后不許再說了！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張國立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平靜的說道。

齊木笑了笑，轉身走進客廳。

隨后半個多月，齊木生活既規律又平靜，日常鍛煉，學習上課，每兩天會抽出時間去眷村看一看。

從那次談話后，沒過幾天，汪濤親自上門感謝了張國立，還告訴齊木放心大膽的養鳥，章楠從那天開始看起來每天都很高興。

萬酒泉和光頭今天也都回來了，還帶著一百四十多只鳥，原本是買夠了一百六十只，不過這半個月的時間死了十幾只，

看著三樓掛滿的籠子里，嘰嘰喳喳的鳥叫聲，齊木點點頭，現在把鳥賣出去都能賺兩三千塊了。

一樓的葉子和卡五正打著臺球，懊惱的拍了拍腦袋就看見走下樓的齊木。

“二哥，你這場子這幾天都賺了我一千多元了，算起來我每五局都得輸四局。”

齊木坐在凳子上打了個哈欠，笑道：“你最近不是在和小公園做什么演唱會？在這輸點小錢算什么？”

葉子聽著隱約傳下樓的鳥叫聲，哪怕卡五一桿進洞也一樣笑容滿臉的擺了擺手：“說笑了，二哥做的生意才是大生意，托二哥的福，我和顆星也養了幾只文鳥。”

齊木摸著下巴微微點頭：“你們搞的那個演唱會讓我們也摻一手，有錢大家一起賺，不然那天我就派人過去搗亂，讓你們搞不下去。”

“二哥，你就別和我們開玩笑了，賺點辛苦錢而已啦，分的錢都沒這彈子房開一個月賺的多。”

齊木不開心了，身上本來就只剩一百多元了，每天還要吃肉補充營養，子彈房自己都已經說過不分錢。

還有這四個人每個月兩百，就是八百，齊木可不想現在就開始賣鳥。

江波提著一袋子玉米面，菜葉子走進子彈房，看見齊木舉著袋子打著招呼。

齊木微笑著點頭，夸贊了兩句等他上樓喂鳥之后才看向葉子，表情不變繼續說道：“葉子，做生意和做人都是一個道理。”

“你來我往，我照顧你，你照顧我，這樣才對，不是嗎？”

葉子尷尬的笑著：“二哥，你說的對，顆星也專門囑咐過我來著，以后有什么好事情都要告訴二哥。”

“不過，這畢竟是小公園主辦的，我也就是靠有點關系，能拉一兩個樂隊來一起表演。”

“辦演唱會的會館中山堂還是滑頭勸的他老爸才拿下來的。”

“中山堂…滑頭他老爸是什么人？”

“管理員，中山堂都是他老爸管的。”

齊木差點翻了個白眼，還以為滑頭背后是什么個深厚的關系背景。

“葉子你去和小公園的談一談，我要插一手，有我們幫忙，我想這次演唱會會舉辦的更好更熱鬧。”

“人越多賺的才越多，但人一多也就容易鬧事，有我們幫忙管理，對大家都有好處，你說對不對？”齊木帶著威脅開口說道。

葉子連連點頭：“二哥說的是，二哥說的對，但二哥你們和小公園上次才打了一個大的，你說這？”

“我也是建中的，同學之間打打鬧鬧不是很正常？前段時間他們還在我放學的時候攔過我，自從我又教育了他們之后，現在看著我都躲？”

“都是同學，都是朋友，借這個機會彌和一下關系也挺好，不是嗎？”

齊木打了個響指：“對了，中山堂這是第一次用來開演唱會吧？能坐多少人，票價又收多少？”

葉子還想勸一勸，但看齊木的樣子也知道他鐵了心要插手了，也只有無奈的說道：“全部能容納一千五百人，但我們只能用偏會場，六百個位置，票價暫時定十五元。”

齊木微微頷首：“這個不錯，一次就能賺九千元，每個月辦一次怎么樣？”

葉子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二哥，怎么可能？能辦一次就挺不錯了，而且這九千元有三成都得給滑頭他老爸，而且這能不能坐滿都不一定呢。”

“葉子，你又輸了，加起來欠八百了，什么時候清賬。”卡五一桿結束了比賽，盯著葉子說道。

葉子連連賠笑的看著卡五：“不著急，不著急，賭球上的錢當然要賭桌上清，就算清不了我也不會賴賬的嘛。”

“我葉子的信譽你們還不相信嗎？”葉子提高了聲音看向齊木：“二哥！這樣我先去跟小公園說一說，看看他們的想法，放心啦，我一定想辦法不會讓二哥失望的。”

等葉子離開，卡五才無奈的放下球桿，趕走幾個免費玩臺球的小孩子才看向齊木。

“二哥，這葉子每次都欠賬，這幾天一分錢都沒有掏出來過。”要是以前，卡五壓根不會在意。

但現在這子彈房經營起來的錢，大頭是他的，他不能不在意了。

“如果這次他幫我談成了，再玩你就多讓他幾局，如果沒談成就讓他湊個整數，多的算利息。”

齊木站起身準備去學校，抓了一把花生邊走邊說：“如果不還，就恐嚇他，一百元一根手指，不怕他不還。”

將單車停放在建中寄車處，拿了牌子，背起包走向高中部，路上的學生都躲著自己，齊木也見怪不怪。

現在的齊木在建中沒有朋友，一門心思都在念書，背書。

得好好讀個大學，有個好身份才行，不然以后怎么方便去選個議員，為人請命。

等到放學，剛走出教室就看見皮條一個人蹲在樓梯口，看見自己出來立馬站起身。

齊木笑著迎了上去，葉子辦事倒是真挺利索的，但和齊木想的不一樣。

“我哥要見你。”皮條看起來自信十足，抬著頭看著齊木。

齊木想了想，古怪的問道：“你說的是哈尼？他回來了？”

皮條難掩高興的情緒：“沒錯，走吧，我哥都已經聽說了，山東失蹤，現在你就是眷村的頭。”

齊木無語的看向皮條，搖了搖頭當先走下樓梯：“你帶路吧。”

我帶路？那你倒是讓我走前面啊！皮條想罵兩句，但想起從體育館那天后，自己和滑頭還帶人攔過他兩次。

七八個人，對他來說就像紙糊的一樣，皮條趕忙搖了搖，不去回想，快步跟上齊木，帶著齊木去往小公園的冰店。

穿過沒有路燈的中山公園，映入眼簾的就是燈火通明，閃爍著五顏六色霓虹燈光的冰店，還能聽見里面傳出來的英文歌聲。

“你們這是在為演唱會做準備嗎？”齊木聽著，感覺還不錯，唱的挺好聽。

皮條的心情很自豪：“我們不用準備，不用練習，我和小貓王就是最棒的歌手。”

齊木一愣，看著皮條笑道：“那祝你們成功，加油。”

皮條尷尬的咳嗽兩聲，示意齊木：“冰店門口站著的就是我老哥了，他在等你來著。”

“你確定是在等我？而不是在和女生勾搭？”齊木放眼看去，店門口一男一女正抱在一起。

看著背影，哈尼一身海軍服，頭上還戴著軍帽。

皮條撓了撓頭，快跑兩步到哈尼身邊：“哥，人我帶來了。”

哈尼這才放開女生，轉身看向走近的齊木。

“你就是張翰？我今天才回來，聽見的都是你的事，很厲害。”

哈尼長相白白凈凈，看起來就跟小白臉一模一樣，如果是在大街上遇見，齊木很難想到這人會殺人潛逃，如今還能大著膽子跑回來。

“沒想到我們竟然會見面，不過還行，認識一下吧。”齊木伸出手。

哈尼看著齊木沒多想也伸手和齊木握了握，說道：“如果不是聽皮條說，眷村被他同學拿下來，我也不會這么快就回來。”

齊木聽著冰店里傳來的歌聲說道：“這是兩回事，我可以按住眷村的人，保證他們不找你報仇。”

哈尼牽著身邊女生的手，沒什么表情的說道：“我只是回來看一看，過幾天就會跑回臺南。”

“好事，我本來已經找葉子來幫我，不過既然見到你，那就直說了。”

“我想和你們一起辦中山堂的演唱會，我不多要，只要三成的利潤，你和眷村的事我就幫你擺平。”

哈尼深吸一口氣，不解的抬起頭問道：“怎么去了一趟南部，你們這些臺北都開始賺錢了？生活這么難過嗎？”

齊木看向皮條：“能麻煩你幫我拿杯水出來嗎？就水就行，不要果汁這些。”

皮條看了看哈尼，這才哦了一聲：“那你等等。”

“你挺有禮貌的，而且看你樣子是好學生，怎么會和眷村這種人攪和在一起？”

齊木好笑的看著哈尼：“我看你也不像是會殺人的，對了，我還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你會動手？”

“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勢力？看你不是很喜歡錢，那是為什么？”

哈尼側過頭看向身旁的女生：“為了我的女人。”

齊木沉默片刻后說道：“你們辦的演唱會讓我入一手，我會幫忙維持秩序，招攬觀眾，利潤我要三成。”

“你答應你和眷村的仇就算了結了，以后有好事大家一起合作。”

哈尼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這演唱會我們不會辦的，我也不怕眷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