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豺腦袋完全是懵圈狀態。
他自潑大糞,臉面丟盡,無顏見人,跑到鷹愁寨入伙。
因熟悉風波縣城情況,這次被大當家帶入城中。
不久前,大當家和二當家帶人回山,由張豺帶領十一名愿意留下的兄弟前往李宅復仇。
十二對一,己方都是搏殺經驗豐富的山賊,不少都有武藝傍身,對付一名劊子手,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張豺想不到輸的可能。
然而,上一刻還是人多勢眾、優勢在我。
下一刻自己就成了孤家寡人。
李云澈來到近處,刀上血腥氣撲面。
張豺身子一顫,反應過來,死亡的陰影籠罩心頭。
我還沒有出人頭地,我還不能死!
“饒…饒命!”恐懼壓垮神經,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磕頭:“澈哥兒饒命,我不是東西,我把賊人引來,我對不住你!”
“沒關系,”李云澈柔聲回應。
“下輩子注意點。”
張豺還沒反應過來,便脖子一涼。
意識彌留之際,張豺聽到此生最后一段話:“對了,我想讓你知道,錢是我拿的,藥也是我下的。”
張豺人頭在地上滾落,雙目圓瞪,眼中無盡的怨恨與遺憾漸漸凝固。
李云澈揮刀,刀上的血珠飛灑出去,落在墻上綻若點點寒梅。
“這些人似乎是鷹愁寨的強盜,”他看著滿地尸體,眉頭微皺。
到目前為止,他仍不知這幫人是什么身份。
來者不懷好意,索性先殺了再問是什么人。
李云澈閉上眼睛,將意識沉浸入鎮魂塔。
他挑中張豺靈魂,查看記憶。
記憶無法跳躍,需得逐年查看,好在無論鎮魂塔內過去多久,外面都是一瞬。
張豺的記憶在腦海中快速播放。
“兒子,快叫爹,”婦人拉著幼時張豺指向一名滿臉橫肉的男人。
“他不是我爹,我爹死了!”張豺哭喊,旋即繼父蒲扇般的巴掌落在臉上。
每逢喝醉、輸錢,繼父便拿母子二人出氣,母親如護崽兒的母雞擋在前面,好似一道光照亮他的童年。
九歲那年,張豺生命中唯一的光消散了。
“帶著你的死鬼老媽滾遠點!”
滿天風雪中,九歲孩童穿著單衣,用草席包裹母親尸體,吃力拖拽到城外。
“母親,我發誓,我要混出個名堂,做人上人!”他用雙手扣土埋葬母親。
他乞討、偷竊、詐騙、搶劫,與惡狗搶食長大成人,摒棄先前姓名,改名為張豺,寓意像豺狼一樣兇狠。
十六歲,憑借一股子狠勁兒,張豺混出了些許名聲,恰逢惡虎幫成立,得以加入幫派。
有了幫派庇護,張豺順風順水,直到招惹了李云澈。
“黃聞道,我沒去找你麻煩,你反倒先找起我的麻煩來了,”李云澈緩緩睜眼,眼中流露出殺氣。
通過張豺的記憶,他已然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鷹愁寨土匪尋仇找到自己頭上,他覺得挺冤的。
人是自個兒殺的不假,但說到底,他只是執行命令,抓人的是衙門,判決的是縣太爺。
就因為自個兒是“軟柿子”,這才淪為出氣筒。
“雖說官匪一家,但黃聞道身為土匪頭子,怎么敢以身犯險,進縣城與縣令談判?!”李云澈眼眸閃過一抹異色。
他百思不得其解。
然現在不是想問題的時候,方才殺人鬧出動靜,街坊鄰居已然知曉,這么多人的尸體也無法掩蓋,衙門這一關是躲不過去的。
他得想好如何應對。
與其被動接受衙門調查,不如主動報案!
自己作為受害者,自己又與衙門眾人熟識,還是因執行縣太爺判決遭到土匪報復,定然不會遭到刁難。
“沒事了,你們別出門,我去衙門一趟就回來,”李云澈擔憂屋外血腥場面嚇到家人,沖房屋吼一嗓子。
得到回應后,他快步走向衙門。
不多時,他帶著一眾快班捕頭返回現場。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張有益望著巷道里滿地尸體,變了臉色。
只見強盜尸體橫七豎八躺在泥地上,鮮血染紅了周圍地面,流淌進臭水溝,將水溝染紅。
李云澈點頭,指著地上尸體:“張捕頭,這些鷹愁寨賊人持刀包圍我家,被我發現,結果嘛,你已經看到了。”
“這些人中部分面孔我認得,的確是鷹愁寨的土匪,”張武陵檢查尸體臉面。
張有益蹲下身親自檢查尸體。
片刻后,他起身,臉上擠出笑容:“誠如你來時路上所言,你中午砍了鷹愁寨的土匪,他們拿你出氣,這事兒我會如實稟明縣太爺。”
“多謝張捕頭主持公道,”李云澈向四方眾人拱手。
“家中有老母臥病,方才廝殺受了驚嚇,在下需進屋寬慰,煩請諸位兄弟收拾,來日請眾兄弟喝酒。”
“好嘞!澈哥放心,保證收拾干干凈凈。”
眾差役開始忙碌,將尸體搬上板車。
期間免不了將手伸入尸體口袋,時常有所收獲。
“澈哥兒辦事講究,戰利品絲毫未動,留給了我等,”眾人心中了然。
張有益與張武陵暗地湊到一起。
“你這邊檢查得怎樣?”
張武陵滿臉凝重:“所有人都是一招致命,沒有多余傷口。”
“這怎么可能!!”張有益面露驚駭。
一擊致命,沒有多余打斗痕跡,這意味著土匪們生前沒有過多反抗。
然螻蟻尚且貪生,土匪又怎會引頸就戮!
唯一的解釋便是這是一場雙方實力完全不對等的戰斗,李云澈如砍瓜切菜解決了所有人。
“整個風波縣衙門,恐只有縣蔚與總捕頭有這等身手,一個小小的劊子手,怎會有這等武功?!”
張有益難以置信看向李家小院。
對于李云澈,他一項以來并不放在眼中。
也并非針對李云澈,而是所有的劊子手,他都不放在眼里。
然李云澈此戰展現出來的戰斗力,刷新了他對劊子手的認知,心中再無小覷之意。
張武陵壓低聲音道:“三叔,你忘了,李家原本也是大戶人家。”
“李家家傳刀法——《七煞絕命刀》頗為精妙,只是煞氣甚重,意志不堅者修煉,未傷人先傷己。”
“對了,我與李云澈喝酒時曾經聽他說過,他是為了練刀才做劊子手,想來如今武功成了。”
他心中一動,趁熱打鐵道:“三叔,澈哥兒有如此身手,咱們不若將他引薦給沈公子,他日后若是騰達了,也會記咱們一份人情。”
張有益眼神變換,思索片刻后開口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
“陵兒你雖與他交好,卻也并未深交,知人知面不知心,暫且觀察一段時日,再做決定也不遲。”
張武陵覺得有些不妥,卻也沒有出言反對,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