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天氣反常,還未入秋蕭瑟的冷風便吹得讓人直哆嗦。洛陽城內一片繁榮景象,自煊明帝蘇澈即位后,延續先帝蘇榭的休養生息的政策,對周邊民族采用懷柔政策促進政治、經濟、文化交流,戰事減少,徭役減輕,修訂律法,鼓勵農業生產,一系列舉措使得如今的煊朝成為百年難遇的太平盛世。民心所向,憂之念之;民康物阜,盼之行之;四海升平,八方寧靖。
洛陽城中,與中心街人山人海的畫面不同的是,璇策府外門口羅雀,只看到幾個人在清掃院落。自從前任府主周子楓死后,璇策府雖在江湖中仍具有不小的地位,但相比曾經,已不再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了。現任府主周懷瑾雖是周子楓的徒弟,二人作風卻是大相徑庭,周懷瑾生性冷淡,不喜熱鬧,加之自身年輕難以服眾,以致如今璇策府成了這般光景。璇策府設在洛陽城中心,本體為一座高聳入云的大樓,按照八卦陣中各門名稱所設的八大小宗門分布在高樓各處,由于是朝廷特立的機構,直屬于皇帝陛下的特殊地位,尋常人等不敢接近璇策府,談其為止色變,即便是經歷了二十年前大戰的老一輩宗師的心中也保持著深不可測的神秘模樣。
少年們心高氣傲,聽著老人們的感慨難免不信,哪真有這么玄乎呢?可滄河上那驚鴻一劍許多年來一直出現在部分人的夢中。
一位身著雪白素衣的佩劍男子在璇策府門前下馬,他身材高挑挺拔,凌厲的劍眉凸顯了他不羈的性格,腰間系著淺藍色祥云錦帶,烏黑的頭發上束著小玉冠,氣質脫俗,一眼望過去讓人遠看心生親切,近看又高不可攀。
佩劍男子走進院落,一旁掃地的手下紛紛彎腰行禮,表明這位男子的主人身份,璇策府現府主周懷瑾。
曹叔來到周懷瑾面前,恭敬道:“府主,昨日蘇門主和錢門主來過了,還帶回來了朱門主,傷得挺嚴重的,蘇門主留下一封信就和錢門主一齊離開了。”
周懷瑾點了點頭,將佩劍放入架上,從曹叔手中接過信件拆開查看。細長的寶劍透過劍鞘散發出一股凜冽寒風,劍身紅白相間,狹長的血槽分布于兩側,劍柄鑲嵌九顆紅瑪瑙,這把劍是師父傳給他的,名為虹影,當年就是虹影一劍撕裂滄河之水,飲下魔頭鮮血。
“握住它,掌控它,心若不定,再強的絕世神兵也救不了你,劍為何要有劍鞘?因為劍出必飲血,無血不回鞘!”
周懷瑾仔細查看信件時眉頭緊皺,曹叔忍不住詢問道:“是不是出了什么紕漏?”
“我原先讓朱劍竹去逍遙派,路上遭到了截殺,蘇長風和錢云歌接替了朱劍竹,先趕去了逍遙派。”周懷瑾說罷又想起了什么,“曹叔,你在璇策府的時間比我長多了,可曾聽說過這次截殺中出現的神射手?江湖上有這般身手的人按說璇策府應該早就搜集他們資料的,人雖然蒙著面,他的箭倒不尋常,箭頭有這么個古怪的符號,你看……”
“這種圖案老朽倒是第一次見,箭頭末端也有很多短小的勾刺,不過這種特殊定制的弓箭若能查到在哪制作的,我想那人是誰也就容易知道了。”曹叔從周懷瑾手中接過那支從朱劍竹背上拔出來的箭,端詳道。
“我剛從長安回來,上位下旨了,璇策府必須要盡快揪出這幕后之人。這么多年江湖雖有風波,但總體來看還是在可控范圍內的,而這次很可能會打破現有格局,朝廷決不能允許武林脫離了控制。”
“咱們璇策府就是干這事的,朝廷雖說一開始把咱們推進了江湖,但說到底,咱們可不是逍遙派、唐門、少林寺那些名門正派,璇策府就是個殺手組織,進得去,出不來”曹叔嘆了口氣,他是周子楓那一代的人,曾經執行任務時受了重傷,才退了下來,成了璇策府一個管事的大爺。
“曹叔,你信命嗎?都說璇策府的人是很難得到善終的,活著時殺多了人,早點死了去還債。就連師父,不也中了毒死在了臥榻上嘛。”周懷瑾自嘲道。
“年輕時我也不信,現在老了提不起刀了,也開始相信鬼神之說了,老朽哪天要是真的能有個善終,還望府主能把我放在可以看見璇策府的地方,看見這樓我心安點,死了還當個看門老頭,啊哈哈。”曹叔笑道,自從他退下來后,不用再像以前一樣拼命,每日清閑,他活的很自在,生死之事,看開了許多。
“好。”周懷瑾答應道,“曹叔你忙,我先上樓去看看朱劍竹。”
朱劍竹現在的心情是氣急敗壞,錢云歌給他送回來沒想到直接把他綁在了床上,尤其是看到錢云歌那臭小子瞇著眼憋著笑說“為你防止你亂動傷口撕開了,你就好好休息吧”的時候,他真恨不得一劍刺死這王八蛋。
木門吱呀打開,一位白衣男子走了進來,朱劍竹抬頭看清楚來人后,忙哀求道:“哎呦我的好老大,你看姓錢的王八蛋對我做了什么,可憐我為璇策府鞠躬盡瘁了大半生,臨了還被人這么對待,我也不想活了,老大,你給我個痛快吧。”
周懷瑾邊解開麻繩邊說道:“身為門主,被人追殺成這樣,看來武藝不精,最近懈怠了不少,罰你傷好了后掃大街吧。”
“別啊老大,我有的是力氣,讓我掃大街,你還是把我發配了吧。”
“那好,不過是發配給趙越那里,去給趙越打下手。”
“啥!老大,我傷好了,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找那王八羔子一雪前恥,我到時候提著他頭來見你,老大,你饒了我吧。”朱劍竹一激動來了個鯉魚打挺,一時間身體又傳來刺痛,疼得他齜牙咧嘴叫道。
“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怎么去找他算賬,除了你背上那一箭,你還有別的什么信息嗎?”
朱劍竹坐了起來,仔細回憶之前戰斗的種種,良久認真地說道:“府主,依我看,那行人不像是江湖中人。”
周懷瑾挑了挑眉追問道:“我要合理的解釋。”
“那行人行動出奇一致,目標明確,這種風格除了璇策府還有哪個幫派能做到,我只在軍隊里見過這種情況。”
“你說是軍方的人?軍令么?”周懷瑾低頭思考呢喃道,“證據,我們缺少的是證據。而且上位也很關注這件事,我們是在為上位賣命,上位不可能又派人阻止我們,難道”
“府主,上位身體不如從前了吧。”朱劍竹冷笑道。“當了三十年太子,坐了這個位置有十多年了,據說小時候,宮里有人給他下過毒留下了病根。他還能保證下面人沒有什么別的想法么?”
“這種宮內秘聞你最好爛在肚子里!”周懷瑾眼神陰冷呵斥道。
“府主,你此行可還見過其他人?”朱劍竹詢問道。
“此次是秘密進宮面圣,只有出城時碰巧撞見了顧將軍,寒暄過會就離開了。”周懷瑾如實答道。
顧自北,是蘇澈提拔的年輕將領,如今是御林軍統領,保護皇帝安全。
“顧自北,此人我沒有印象。信息太少了,還是想不出什么。”朱劍竹搖了搖頭。
周懷瑾嘆道:“太被動了,我們目前只能等對方出手,慕簫瑤已經很辛苦了,可始終沒有進展。”
“以前慕簫瑤剛來到璇策府的時候,我還不信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娃娃能做什么,記得府主你把震門交給她的時候我還不太服,和她賭了一場。”朱劍竹想起這位慕門主就腦袋疼。
“你自己找事,誰讓你賭輸了,還賠了不少銀子。”周懷瑾笑道。
“屁!誰想到一個女娃娃那么能喝,從小就是在酒壇里泡大的吧!”
“這些年她做得已經很好了不是么?震門,偌大一個情報司,她沒出過一點紕漏。”周懷瑾稱贊道,“雖說女子,卻也巾幗不讓須眉。”
“能耐還是有的,這點我們大家都心服口服了。也就我,從一開始就和她犯沖,你看這次她說逍遙派會是下一個目標,你把我派過去還沒到半路就攔住了,絕對是詛咒啊。”
“你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門外響起曹叔的聲音:“府主,慕門主到了。”
“你看這么巧,要不你先下床去招待一下。”周懷瑾聞言笑道,“讓她直接進來吧”
門直接被推開了,曹叔站在前面局促道:“府主,慕姑娘不太好。”
話未說完,一名紫裙女子就倒在地上,長發凌亂,臉部和身體上都是傷。慕簫瑤吐出一口濃濁的瘀血后,強忍道:“府主,出事了。”
周懷瑾立馬回道,“曹叔,趕快幫我把她抬到柳姑娘那里,慕簫瑤,你先別說話,有什么事等會再和我商量。”
周懷瑾將她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正欲起身,誰知慕簫瑤用盡力氣死死拽住周懷瑾的衣領,“江南明家沒了,滅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