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涌出姜家大門。
為首者,是一位身著紫綢華服、面留鬢須的中年人,看起來大概五十歲左右。
他面容白皙,舉手投足間盡顯富貴之氣雙眸滄桑而又深邃,透著一股淡淡的睿智。
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跡,但卻更增添了他的成熟與穩重。
大概是經歷了某種變故,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低沉,帶著絲絲憔悴之感。
無論是形象還是氣質,都很符合一個沉浮商海多年的商人角色。
但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葉浩源心中便有些別扭,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在這人身側,則是一位雍容華貴的貴婦人。
她看起來要年輕不少,大概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只是眼角泛起的微微褶皺,昭示著她已不再年輕。
對方身上帶著與為首者同樣的氣質,盡管衣著華麗、珠光寶氣,但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頹然的氣質,讓人頓覺憔悴。
此時,對方臉上雖然掛著溫婉的笑容,但那明澈的眼睛中還是透露出一絲焦急。
這二人身后,則簇擁著一大群的著裝統一的傭人,男的身著黑色短袍,女的則穿白色羅裙。
這些傭人,每一個都面目硬朗堅毅,眼神散發著銳利的光芒,身姿也挺拔異常。
剛才只有門衛兩人,葉浩源還不能確定。
此時對方人一多,那種訓練有素之感就愈發明顯。
他也終于確定,這些傭人,就是兵。
而且,還是精銳之師。
當兵的,葉浩源也不是沒見過。
烏茲縣城門口就是兵卒把守,他每次進城都能遇見。
甚至未入道冊之前,他還被守城的小兵敲詐過十文錢。
當時那十文錢幾乎是他的全部家當,所以至今仍記憶猶新。
那些士兵,與姜家走出來的這些傭人相比,無論是精氣神,還是身姿氣勢,完全無法相提并論。
葉浩源只在一個地方見過有如此氣質之人,那就是前世的閱兵大典上。
看來,這姜家也不像姜婉清說的那樣,只是一個單純的富商之家啊。
“爹,娘!”
一旁,看到來人后,姜婉清激動的大聲喊道。
朦朧的雙目中,淚水瞬間如雨般落下,甚至形成了實體,在地面留下淡淡的濕痕。
不過,今日晴空萬里,烈陽高懸,很快便被蒸發殆盡,并未引起他人異樣。
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人,姜婉清雖異常激動,卻也并未沖上前去。
在她的印象中,父母皆為凡人,雖身體康健,很少有什么病痛,但經歷了失女之痛,定然也已心力交瘁。
從他們的神色中,便可以很輕易的看出來。
而此刻自己乃是惡鬼,身具陰寒之力,冒然接觸凡人,會給對方帶來不小傷害。
輕則大病一場,重則掛白發喪。
所以,她只能原地哭喊著,卻不敢靠近一點。
不出意外,姜婉清的哭喊,對方并未聽見。
他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垂手而立的葉浩源身上。
葉浩源卻是注意到了姜婉清那凄苦的樣子,心情也有些沉重。
人死不能復生,他對此確實也無能為力。
暗嘆一聲,他抬步上前,優雅見禮。
“可是姜家家主,姜婉清的父親?”
“正是在下!”
為首者抬手還禮,朗聲開口。
“在下姜徹,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葉浩源可以看出,對方此刻眼中滿是焦急,想來是非常想知道姜婉清的消息,卻還是禮數周全的回應自己,其養氣功夫可見不俗。
“這位小道長,你可是知道小女下落?”
一旁的貴夫人,顯然沒有這個耐心,焦急的開口問道。
女兒失蹤這近一年的時間來,她幾乎每日都夜不能寐,滿腦子都是女兒的音容相貌,此時突然得到消息,再也按耐不住。
葉浩源微微一笑,沒有在意。
畢竟人家丟了女兒,這樣也是可以理解的。
剛才那個王姓護衛,出手便是重招,一副要將自己拿下的樣子,所以他才會淺淺反擊一下。
“貧道此來,正是要告知此事。”
葉浩源不動聲色的退后了半步,笑著說道。
這婦人靠的太近了。
“夫人莫慌。”
姜徹伸手拉住了婦人。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道長隨我入府,也好讓我姜家好好招待一番。”
葉浩源此刻急著回家,于是開口婉拒。
“入府便不必了,貧道還有要事在身,就在這里說吧。”
不等對方反應,他便將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
而姜徹夫婦,在旁聽的一臉動容,最后那婦人更是已淚流滿面。
“我苦命的女兒啊!”
哀嚎了一聲,貴婦人差點癱倒在地,卻被姜徹及時扶住,這才將將站穩。
“我早就知道那書生不似善類,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女兒沒了,我也不想活了。”
站穩后,婦人對著姜徹一陣拳打腳踢,同時大聲抱怨著。
姜徹并無動作,只是臉上也不復剛才的和氣,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不知為何,葉浩源竟從這凡人身上感受到了絲絲壓迫之感。
而姜婉清此刻,更是站在后面泣不成聲。
“不怪爹爹,都是我一意孤行!”
可惜她的話,只有葉浩源能夠聽到,姜徹夫婦毫無察覺。
“所以,道長可否告知,那書生與河神,現在何處?”
片刻后,婦人情緒稍微穩定了些,姜徹艱澀的開口問道,聲音略顯嘶啞。
“書生與河神已經被斬,姜姑娘之仇已消,還請兩位節哀順變。”
被現場的氣氛感染,葉浩源心情有些壓抑,聲音也不復剛才的清朗。
說話間,他抬手準備渡出靈力,想讓姜徹夫婦再與姜婉清再見最后一面。
“葉道長,不要~”
身后,卻傳來了姜婉清焦急的呼聲。
葉浩源手一頓,臉上露出不解之色,身后的聲音再次響起。
“葉道長,妾身實在不愿以此身面對家人。”
姜婉清聲音中滿是悲涼。
“長痛不如短痛,反正妾身早晚都要魂飛魄散,不若就讓爹娘現在就認定我已經死了吧!”
聽到她的話,葉浩源的手緩緩落下。
她說的沒錯,失望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到希望,最后又要面對希望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