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人面燈籠依然在謾罵不止。

他們夫妻二人已經(jīng)不是活人，此刻乃是靠著燈籠之中的尸油蠟燭燃燒，以此續(xù)命。

故此，他們二人不眠不休，不知疲累，日夜謾罵。

方長方生二人廂房便在左右手邊，謾罵一晚，吵人得很。

方長神清氣爽，方生卻是掛著黑眼圈，精神萎靡。

他本想將尸油蠟燭取下，方長卻是阻止了他。

“不可取下尸油蠟燭，就讓他們二人日夜謾罵去吧，若是沒有他們二人罵我，那我費(fèi)盡心機(jī)算計死他們二人，卻又是為何？”

當(dāng)下，方長漫步而去。

方生目光幽怨，看向那人面燈籠。

從地面撿起一塊石頭，投擲燈籠。

“你們二人不要再罵！”

“小雜毛！要你管！”

“小賊酋，你算哪根蔥！嘴在我身上長著，想要說什么就說什么，關(guān)你何事？”

“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玩意！”

“你師父殺了我們，你還好意思說這話？感情死的不是你罷了！”

當(dāng)下，燈籠兩張人臉左右開弓，調(diào)轉(zhuǎn)口風(fēng)，對著便是一頓謾罵。

以父母為中心，以祖宗十八代為范圍，對方生的族譜開始無規(guī)則轟炸！

隨著他們二人嘴皮子張合，方生的面色越發(fā)漆黑。

雖然他并沒有父母，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但是方生卻也不是剛誕生那時候的方生，現(xiàn)在的他，通曉人情，知道這對夫妻燈籠所言，都不是什么好話。

他本想直接將這燈籠搗爛，卻是想起方長對這兩個燈籠的態(tài)度，也是放棄這個念頭。

隨后，他陰冷一笑。

“若是習(xí)慣罵人，那我便告知你們二人一個不大不小的秘密！”

那夫妻二人人面相對，此刻卻是異口同聲。

“什么秘密？”

當(dāng)下，方生將何求的身世和盤托出。

“只道是你們二人蒙在鼓里。我曾聽聞何求師伯言說，你們二人為了求子，求到一方廟宇之中，而后便生下何求師伯，可你們二人也對其中關(guān)竅有所不知。”

“這求子之廟宇，為何靈驗(yàn)？無非是借腹生子罷了。”

言及至此，方生看向何老爺那一面的燈籠，輕笑一聲。

“枉你辛勞一世，家財萬貫，最后卻是個斷子絕孫的命途。千方百計想要個子嗣，最后卻戴上大大的一頂綠帽子，為他人養(yǎng)子，還想著諾大的家產(chǎn)傳給何求。”

“呵呵，真是可憐之人啊。”

聽聞此言，何老爺頓時厲聲呵斥何夫人：“你這蕩婦！”

“居然瞞著我生下他人的孩子，居然還欺瞞與我，和該你遭此大難！”

“莫說將你剝皮抽骨，就是將你挫骨揚(yáng)灰，也難掩我心頭之恨！”

何夫人大驚失色，卻也是矢口否認(rèn)道：“我一心為你，何時與他人媾和？”

“不曾有此事！”

二人謾罵不止，何老爺連珠炮一般痛罵何夫人，何夫人起先委屈，欲要辯解，他真的不記得此事，到后來，也是被罵的起了三分火氣，便是惱羞成怒，與何老爺對罵起來。

方生則是言笑晏晏。

甩手離去。

關(guān)于何求的身世，這其中關(guān)竅，稍加推演，便能夠明白大半。

而當(dāng)初方生也在戮妖觀中的典籍之中看到廟宇求子的相關(guān)記載。

有些野路子廟宇，其中所居住，并非正神，而是邪神，這些邪神，一般而言，當(dāng)真是比之正經(jīng)神明還要有求必應(yīng)。

但卻要信眾付出非常慘痛的代價。

比如，求子。

那些邪神往往會親力親為。

最后結(jié)果可不就是靈驗(yàn)至極？

又比如，求財。

往往這個時候，邪神會直接給你金銀，但會徐圖緩進(jìn)，要求以物來換。

起先，只要你一根頭發(fā)，然后，就會要你一根手指，一只耳朵，到后來，則是一條腿，一只胳膊。

以至于到最后，則是魂魄。

凡人哪知道魂魄的重要性，一般而言，在邪神的蠱惑之下，也就給了。

邪神得了香火，得了魂魄，得了血肉，作為修煉資材，而凡人到最后，淪落個癡傻，即便得來錢財，也守不住萬貫家財，最后成為路邊的倒尸，凄凄慘慘，一命嗚呼。

故此，在戮妖觀的典籍之中，方長清晰的記得一句話，深以為然。

萬事莫拜神，求己不求神。

而辨別邪神正神的手段，則十分簡單。

哪個廟宇香火鼎盛，靈驗(yàn)至極，便是邪神了。

因邪神比之正神，所差的，只是陰間的一紙封神文書，相比正神，邪神更畏懼香火流失，便會更加在乎信眾，不擇手段滿足信眾的需求，而此情此景，落在信眾眼中，便是有求必應(yīng)，比之正經(jīng)神明更要靈驗(yàn)，總是會有人私下里信奉邪神。

而那些獲得陰間冊封的正神，背后有人，手持陰間冊封文書，便是大圣王朝也是認(rèn)可他們的神靈身份。

故此無懼凡人不信奉，故此，相比于邪神蠱惑人心，他們卻是連表面功夫也懶得做。

只管收割香火，涂毒百姓，斂財聚首。

正神從來只欺壓百姓，從不聽一聲百姓之苦。

故此，只要見得哪一神廟香火鼎盛，信眾繁多，不必多想，大約便是邪神的廟宇。

只是，陰間冊封神靈，總是打壓邪神的，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便是陰間陽間聯(lián)手鏟除邪神廟宇。

故此，邪神一般都是悄悄做事，與正神錯開時間。

此刻年關(guān)，正神將要復(fù)蘇，吸收一年以來的香火供奉，邪神便偃旗息鼓罷了，等到來年年中，正神沉睡不醒，邪神便會昌盛，越發(fā)活動起來。

想到此處，方生嘿了一聲。

很明顯，何求并非是何老爺?shù)暮笕耍?dāng)初乃是求神得來的子嗣，聯(lián)系典籍，不用多想，便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邪神也有手段，清洗凡人記憶，對于掌握部分神道之力的邪神而言，不是什么難辦的事情。

何夫人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只是現(xiàn)在，這個秘密被戳破，定然是要大吵一架的。

卻是不知道，這夫妻二人日夜都在一起不得分離，能夠吵幾天幾夜才罷休？

雖然還是一樣的吵人。

但相比辱罵自己，還是讓他們二人對罵來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