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嚴顏之后,甘家塢內的錦帆豪杰與一眾板楯蠻人將領,針對接下來前往漢昌的事情定下計策。
“渠帥,我還是不理解,為什么您要去插手他們官家的閑事?”
甘虎此時,仍對甘寧的決策感到困惑。
“虎子,我問你。就算我們不去管嚴將軍的事情,難道官軍就不會攻打我們了么?你以為,那吳懿的兩萬兵馬,是為誰來的?”
“這……”
甘虎聽到自己渠帥的這番話語,一時語塞。然而此時的張任,卻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開口言道:
“我的看法和興霸兄相同,那嚴將軍一看就是一位光明磊落、知恩圖報的忠義之士。對于這樣的豪杰,就算興霸兄不出手,我張公義也是一定會救……”
聞聽張任之語,眾人也是不斷點頭,眼神之中流露出思索神情。
甘寧此刻喚來甘狼,詢問巴郡漢昌縣一帶的地形情況,得知漢昌郡外目前搭起了數座粥棚,似乎吳懿正在此間廣招流民安頓,正如同甘寧前番在臨江之畔所做的事情一樣。
而且因為句陽身為漢昌句家的當代家主,自然而然的就把巴郡治所設在了自己的老家。在句陽的有意幫襯之下,漢昌縣比臨江縣自然是要富庶發達不少,來往商旅以及人口,都比臨江縣要多上很多。
雖說句陽此人為官昏庸,但是對自己老家的經營,卻是一刻也未曾放松。就這一點上來說,句陽所作所為,倒是十分符合漢末世家中人行事的法則。
“甘渠帥,我曾經在漢昌縣做過買賣,這次不妨讓我帶領族中勇士,先行前往漢昌為眾人探路,如何?”
甘寧此時抬頭望去,發現說話之人正是蒲氏全。
蒲氏全此次當著兩位族中頭領杜濩還有卜胡的面開口,正是要在自家族人面前一雪前恥,順便露一露臉。畢竟他在自家寨子之中,向來不受眾人待見。
甘寧聽到蒲氏全請命出戰,此刻也是轉念一想,便了解了其中緣由,于是當即應允下來,道。
“好!蒲頭領果然有膽量,是條漢子。既然如此的話,本帥就命令你帶領五十名錦帆健兒,喬裝打扮成流民或者糧商,將兵器藏于糧車之內,混入漢昌縣城之中。我和公義兄還有甘虎,會率領其余五十人,從其他各處混進城去尋你,如何?”
“得令!”
蒲氏全聞言一喜,當即領命退下,前去準備。
至于其他各人,甘寧都對他們做了部署安排。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借機制造混亂,趁機救出句陽以及他的家人。至于杜濩卜胡,以及甘狼,則是留在塢中好生看守,等待何氏家率領其余蠻人,前來安頓。
眾人聽罷,紛紛退下,唯獨張任仍在此地,沒有接到任何任務。
“興霸兄,為何眾人都有任務,唯獨我沒有?莫非興霸兄看不起我張公義不成?”
甘寧聞言,對張任則是面露歉意,道。
“公義兄,恰恰相反,我們前番在云霧山下會面之時,你曾說過,要去官軍之中謀個前程,如今跟著我們錦帆一眾一起行事,豈不是會耽誤了你?”
張任聞言,不以為意,而是頗為豪氣地說道:
“興霸兄,張某于深山之中,跟隨恩師學來的這身武藝,本就是為了造福黎民百姓。如今那劉益州竟然如此殘害地方官員,玩弄人心,這樣的人,又豈能值得我張公義效力?興霸兄不必擔心我的前程,張某的前程,自然掌握在張某自己手中……”
“好!”
甘寧聞言,面露肅然之色,對張任一抱拳道。
“既然這樣,兄弟我也不跟張兄兜圈子了,我就把最危險的任務,交到張兄的身上……”
話音未落,甘寧走到張任身旁,對他附耳數句,聽得張任熱血沸騰,眸中似乎閃爍出了熊熊戰意。
……
翌日,巴郡漢昌,太守府內。
虎烈將軍吳懿的面前,出現了兩個人。
其中一人是剛剛被劉焉從囚籠之中放出來的李儒,李文優。
另外一人,則是李儒的隨從,一位沒有姓氏的西涼胡人,同李儒一起在長安之亂時,被劉焉的兩個兒子,劉范以及劉誕所擒,送到川中來。
當下只見這位胡人,生的身長八尺,面闊口方,一身橫練肌肉,彰顯著無與倫比的的力量。
因為其人力大無窮,據說可憑人力拉車,日行七百里。故而被李儒稱之為“車兒”。
李儒來到漢昌的目的,正是帶來劉焉給吳懿的親筆書信,里面有他和劉焉前番定下的“絕戶之計”。
吳懿此刻,望向李儒其人。只見他面上滿是刀疤,形容猥瑣,心中已有五分不喜。心想自家主公,怎么派了一位如此丑陋之人前來送信。
李儒則是不以為意,而是用他那沙啞的破鑼嗓子,緩緩說出了劉焉的命令。
“吳將軍,在下姓文名優,最近剛剛加入到劉使君帳下。如今除了劉使君書信之外,還有劉使君口信相傳,還請將軍屏退左右,在下才好告訴將軍……”
吳懿左右兵士,此時看著面色不善的二人,紛紛把手放在腰間刀上,生怕二人對自家主將不利。
李儒此時好像明白眾人的顧慮,于是命車兒先行退下,眾人見到那位勇漢離去,方才敢徐徐而退。
“劉使君說,讓你于明日午時三刻,將那句陽開刀問斬,由你本人親自做那監斬官,你可聽明白了?”
吳懿聞聽李儒之言,眉頭緊皺,露出思索神情。
“按照朝中規矩,斬殺一位郡守級別的官員,需要有朝廷官文才是,本將軍怎能憑你文優先生的一句話,就能做主呢?”
“有理……那吳將軍,你且看在下手中的這東西是什么?”
話音剛落,李儒從懷中緩緩地拿出一物,吳懿定睛望去,當場面色大駭,走下堂前,跪地口稱萬歲。
李儒此刻拿出來的,正是漢靈帝劉宏賜給劉焉的州牧敕令,有此敕令在手,如先皇親臨,有掌握一州生殺大權之能。
“萬歲萬歲萬萬歲……末將這就前去安排……”
李儒此時,一雙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睛緊緊盯著吳懿,隨后又道。
“既然口信和書信都已經送到,那在下就先去休息了,劉使君的車駕已經出發,大概三日之后,即可抵達漢昌,屆時還希望吳將軍做好接待工作……”
望著李儒離去,吳懿方才起身,看著李儒的背影頗為不服氣。
他自討伐黃巾之時就已經跟在劉焉身邊效力,自家父親跟劉焉又是世交。如今見到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丑八怪對自己頤指氣使,當下暗暗怒道。
“什么東西……”
隨后,吳懿便打開了劉焉交給自己的信件,仔細地讀了起來,誰知越讀越覺得背后升起一陣陣徹骨的寒意。
“這番手筆設計,陰險毒辣,有如掘人祖墳一般。主公帳下竟有如此陰毒之人,很有可能會招來禍事啊……”
但吳懿此時,也沒有其他辦法,畢竟是主公劉焉親自下達的命令,他作為麾下將領,也只能按照命令行事。
于是當下,吳懿命令手下在城中鬧市口立好法場,就等來日斬殺句陽。
消息傳到牢中,句陽此時聽聞自己死期將至,反而面露輕松之色,對身旁眾人含淚笑道:
“哈哈哈,如此便好。我為官數年,如履薄冰,今后也不必再戰戰兢兢的了。只可惜我那兩個兒子,今后可要沒了父親……”
常言道: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眾牢頭聽到句陽這番話,也未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第二天巳時剛過,句陽吃了斷頭飯,飲了壯行酒,被一眾牢頭押上囚車,游街示眾,駛往法場。
一眾郡民見狀,紛紛對句陽進行唾罵,隨后便是各種石塊以及菜葉,朝著句陽砸來。弄得本就形如枯槁的句陽,狼狽不堪。
吳懿此時坐在馬上,見到句陽這副模樣,心里毫無波瀾,他此時的心中仍在思索著自家主公那番設計的用意。對于句陽這個人,吳懿雖然心中對他有些憐憫,但是在主公的宏圖大業面前,這些犧牲卻也是值得。
這便是漢末亂世,無論是官還是民,人命皆如草芥。
一眾官兵押著囚車,行至檔口之處,就見一位將軍模樣打扮的人,突然出現攔下隊伍,眾人縱目看去,發現攔路這人,正是失蹤多日的巴郡中郎將,嚴顏。
嚴顏當街跪地不起,口稱冤枉,引得眾人紛紛對其側目,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吳懿聽見前方出現異動,連忙縱馬上前。他是見過嚴顏的,也知道嚴顏前番被錦帆賊捉去。見到此刻嚴顏攔路,吳懿內心之中擔心誤了行刑的時辰,于是當下喝道:
“嚴顏!你攔在這里,是想要做什么?你如果有事,可以等之后再來敘說,如果誤了行刑時辰,就算你與本將軍同在軍中效力,本將軍也是饒不得你!還不速速退去!”
嚴顏此刻,雙膝跪地,屈膝向前,對吳懿言道:
“吳將軍!句大人為官多年,雖然對地方上沒大的功勞,但是絕對罪不至死!這里面有大大的冤枉,如今您萬萬不能就這樣殺了他,還請給他個機會,讓他陳述真相!”
吳懿聞言冷笑道:
“冤枉?哪里來的冤枉,這句陽自己都已經認罪伏法,你不要在這里胡攪蠻纏!左右!給我將此人擒下,待本將軍辦完正事,再做定奪!”
聽聞吳懿相召,一隊面色兇狠的士兵,當即持槍而出,就要將這嚴顏當場擒下。
嚴顏見到這副場景,心里也是起了怒意,當即大聲言道。
“要殺句大人的正是那劉益州!句大人的冤屈正是出在劉益州身上!”
吳懿聽了這話,當即起了殺心,于是命令麾下軍士道。
“這軍漢已經得了失心瘋,不要聽他胡言亂語,妖言惑眾,愣著干什么?還不趕快給我殺了他!”
于是此刻,四周的軍士們紛紛舉起手中銳利的槍矛,指向嚴顏,眼瞅著他即將殞命街頭。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半空之中突然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吶喊,猶如雷霆一般在地上炸裂——
“錦帆好漢全伙在此!”
話音未落,就見張任橫空而出,從一矮屋頂處瞬間跳下,手提紅纓長槍,當即擋在嚴顏身前。
隨后,張任目露狠色,當下旋起長槍,一記凌厲無比的“鳳凰三點頭”瞬發而出,刺倒一眾呆若木雞的西川士兵。
一眾兵士被張任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所震懾,當下紛亂起來。郡民們在此時,見到有人劫囚,也是紛紛四下逃竄,場面一時之間混亂至極。
下一瞬間,就聽“啊呀——”一聲凄厲的怪叫,錦帆豪杰甘虎推著一輛著了火的糧車,從另外一個方向,對著官軍橫沖直撞而來。
這正是:前世神威人少知,漢昌一怒眾人癡。滿城震駭傳揚處,槍王勇名掛高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