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將軍,意下如何……”
看著嚴顏那副難以置信的神情,甘寧不禁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
“這部《三字經》,能否為我塢中帶來安寧?”
嚴顏讀完《三字經》,久久無言,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發問,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懷疑。
“這《三字經》,真是出自你之手?”
“嚴將軍不信?那就讓本帥背誦一番,以證真假?!?
話音剛落,甘寧便流暢無阻地背誦起《三字經》來,他的背誦如行云流水,沒有絲毫停頓,讓嚴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閃爍起來。
甘寧編寫《三字經》的意圖不言而喻。
他深知板楯蠻人對漢家王化不甚尊崇,而甘家塢中讀書識字之人也是寥寥無幾。
這部《三字經》的意義,正是在于讓不同民族的人能夠共聚一堂,共同學習漢家悠久的文化。
甘寧意在將這部書作為啟蒙教材,以此來教化眾人。
要知道,在后世,《三字經》被譽為童學經典,華夏的三尺小兒,人人都能背誦。
當然,甘寧所編的《三字經》已經刪去了漢末之后的部分,以免此間眾人難以理解。
甘寧這一教化舉措,用心不可謂不深。
后世對于基層民眾的教育,一直是華夏文明的重中之重。
即便是高官顯貴,也都是從稚嫩的童生開始學習,啟蒙之作,正是這部《三字經》。
甘寧的這一布局,正是要讓甘家塢中有才華的人,自下而上,步入官場。
假以時日,這蜀中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有可能出自這小小的甘家塢草堂。
以后世的眼光來看,甘寧此舉正是在動搖世家的根基,盡管此刻成效尚未顯現。
話絮休煩,嚴顏聽完甘寧流暢背誦《三字經》,終于明白了甘寧前晚夜守明燈的原因。他不由得對甘寧的手腕心生敬意。
“這甘興霸,文武雙全,看他理事,頗有章法,遠勝那太守句陽。難道此人真的擁有非凡之才?”
此時,嚴顏心中對甘寧“錦帆賊寇”的印象已經大為改觀,暫且按下不表。
一日之后,張任與杜濩卜胡兩位頭領率領五百蠻兵抵達。
聽聞甘寧已擊退官軍,并俘獲了敵軍將領,他們對甘寧的武勇贊嘆不已。
張任多日未見甘寧,此刻相見,激動不已。一番寒暄后,張任也向嚴顏行了禮。
嚴顏見過張任后回禮,對張任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張任那副堂堂的儀表以及與甘寧親密無間的舉止,讓嚴顏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好奇。
自古文人相輕,武人相重。張任與嚴顏在初次見面時,便都已經感受到了對方的不凡之處。
“沒想到甘興霸竟然能將這樣的英雄豪杰收入麾下……”
嚴顏心中暗自贊嘆,隨即動起了心思。
此時,甘虎和甘狼兩位兄弟急匆匆地趕來,報告說已經探得了官軍近日的消息,且有重要情況需要向眾人匯報。
甘寧聽后,神色嚴肅,立刻安排眾人就地而坐,在此地召開緊急會議。
原來,益州牧劉焉麾下的將軍吳懿已經抵達巴郡,并且帶來了兩萬軍隊,目前正駐扎在巴郡治所漢昌縣一帶,整頓兵馬,意圖不言而喻。
而且據說,劉焉本人也即將親臨巴郡坐鎮。
甘寧聞言,眉頭緊鎖,露出了一絲憂慮。
這時,嚴顏坐不住了,他高聲向甘虎和甘狼詢問:
“兩位,可曾探得句陽大人的消息?”
嚴顏近日與甘寧走得近了,對錦帆豪杰的稱呼也悄然改變,原本刺耳的“賊寇”二字此時也已經消失。
甘虎和甘狼見嚴顏發話,隨后對視一眼,然后用一種探詢的目光看向甘寧。
甘寧見狀,立刻明白了他們的顧慮,便道:
“你們不必猶豫,嚴將軍不是外人,我們所有的情報都可以對他公開。”
“遵命!”
甘虎和甘狼抱拳應諾,然后繼續匯報:
“聽說吳懿吳子遠一到漢昌縣,就將那個‘狗……’句(gōu)太守擒獲,現在那太守還被關在大牢里。據說等到劉益州到達漢昌后,就要對他行刑……”
甘虎和甘狼平日里罵句陽“狗官”罵習慣了,但是此刻,看到嚴顏一副十分焦急的表情,便機敏地改了口。
然而,嚴顏聽后,突然“啊呀”一聲,立刻跪倒在地,對甘寧懇求:
“甘渠帥,還請您速速放我回去。句陽太守對我有恩,他的兩個兒子還是我的弟子。此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視不管!”
嚴顏說罷,立刻就要叩首,但被甘寧扶了起來。甘寧看著這位一貫傲氣的勇將終于低下頭來,緩緩說道:
“嚴將軍,我已大致猜到了您的想法。您先不必焦急,讓我們先定下對策,再做定奪……”
……
同日,益州蜀郡治所,綿竹縣。
益州牧劉焉今日接到吳懿來信,說他已經開始著手料理巴郡諸縣的事情,目前原太守句陽全家,已經被他擒下,押在大牢之中,等候劉焉前往發落。
劉焉閱罷書信,將信件在燭火之處燒掉,隨后再次來到那所暗室,找到李儒。
“李文優(李儒,字文優),前番孤給你的提議,你可考慮清楚了?”
李儒聽罷,似乎對劉焉的什么提議置若罔聞,而是悠悠言道。
“看樣子,你已經將巴郡控制下來了。只可惜,你那‘抹書’之法,確實是有些多此一舉了,要我看不如直接派那吳子遠過去,一刀結果了句陽,反正你劉君郎也不是第一次誅殺地方官員了……”
劉焉對李儒口中的譏諷之意,頗為不以為然,而是反唇相譏道:
“你以為孤和董卓那西涼武夫一樣,專好以血腥手段鎮壓?你錯了,董賊進入京城之后,以勢壓人,恃強凌弱,以雷霆手段鎮殺朝中百官,可留下什么好名聲了?”
“而孤則是以禮教殺人……前番入川之時,孤持先皇親手下達的敕令鎮殺益州刺史郤儉,在地方和京中都博得了美名。今番正要請出先皇手令,往那巴郡走上一遭,去收攬東州流民,組建軍隊,為做后用。如今正是需要你的幫忙……”
李儒聞言,打斷劉焉道。
“劉君郎,這不過是你的一廂情愿罷了……那前巴郡太守句陽雖無大功,卻也無大過,你如此肆意妄為,濫殺官吏,難道就不怕遭報應?”
“報應?”
劉焉聞言,露出了一抹冷笑。
“李文優,你少在這里假模假樣。全天下都知道你李文優連皇帝都敢殺,孤不過殺一太守,和你一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李儒聞言,也不去反駁。畢竟那廢帝劉辯,確實是死于他手。
“嘩楞楞——”
此刻,李儒抬起眼眸,站起身來,身上的鐵鏈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一雙如毒蛇一般渾濁陰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劉焉,冷冷道:
“沒想到你劉君郎,也學會求人了?想必你怕是遇到什么麻煩事了吧……”
劉焉此時,聽到李儒話音之中的轉變,于是言道:
“確實是有些小麻煩,聽說那巴郡臨江,出了一個叫甘寧的賊寇,竟然搶先孤一步,收攏了不少流民,孤此次除了組建‘東州軍’之外,正是要去對付此人……”
“不過是區區賊寇罷了,比那十萬黃巾又如何?竟能勞你劉君郎大駕?”
李儒話語之中,流露著不屑的意味。
“孤知道你李文優,素來好施那絕戶之計。關于甘寧此賊,聽吳子遠來報,似乎不比尋常草寇。據說其人以才施粥,收攏人心,又率領一百水匪大破兩千守軍,十分不凡。如今孤希望你能夠出手設計,消滅這伙賊寇,若是能夠完成,孤會賜你自由之身……”
話已至此,劉焉對李儒拋出了交易的砝碼,李儒聞言,目光閃動,不知在思索什么。
良久之后,李儒露出陰毒笑容,森然說道:
“既然這樣的話,我李文優,就隨你去巴郡走上一遭……”
這正是:設毒計李儒出籠,救義士甘寧施恩。問此番鹿死誰手,且留下月票追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