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前一晚，雷雨夜。

瀟瀟雨聲之中，夾雜著悠遠的更聲。一道閃電劃破黑云，照亮元府院落。

元崇玉這一夜輾轉難眠，直到子時才算安眠，他做了一個夢。

他立在宮墻之上，陣陣寒風。

黑洞洞的夢中，漆黑的宮墻上有一抹紅色的身影，登上宮墻，又直直地下墜，如彼岸花般落下，反復上演著死亡的終章。

“不要！”元崇玉發瘋般地跑了過去，跪在那人身旁，用發抖的手去摸那人的臉。

他知道那是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懷中的人，早已血肉模糊。

“左秋衡！我求求你了，你別死，求求你了，你看看小玉兒吧……

元崇玉身后，突然又出現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左善卿。

左善卿指著他，語氣狠厲。“逆徒，你為何害我？！”

元崇玉猛得轉頭，眼中沒有恐懼，只有痛苦。“老……老師……我沒有，我沒有害你。”

突然，地上出現了一個斷了手腳的人，他拖著斷肢向元崇玉爬來。

“梅師兄？！”

地上梅羨明抬起蒼白的臉，眼神陰毒地盯著他。

“若非為了救你，老師何故夜闖宮門？！明知是皇帝的陷阱，他為你，偏偏往里跳啊！”

“不是的，不是的……”

鐵鏈在地上不斷摩擦，一個粗重的喘息聲從元崇玉的身后傳來。

“唐臣？”

“師弟……”

元崇玉轉身，看見地上跪著一個被數根長予貫穿身體的血人，他的身上束著重重鐵鏈，朝元崇玉伸出手。

“師弟，我死的好慘啊——”

元崇玉抱住了頭，整個身子縮成一團，淚流滿面。“不！不！怎么會這樣，怎么會變成這樣……”

梅羨明與杜念齊齊指著元崇玉。

“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們，你這個殺人兇手，殺人兇手！

“不是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場景變換，元崇玉和血肉模糊的左善卿出現在宮墻之上，左善卿朝他一步步靠近。

“小玉兒，為師掉下去的時候好疼啊，你來陪我吧，好不好？”左善卿將元崇玉重重推了出去。

“老師……”

風聲在耳邊呼嘯，遠處傳來古老又渾厚的神聲。

皇宮夜宴。

聲色犬馬，觥籌交錯。

官員甲:“好酒啊，王大人，請。”

王豐寶:“請。”

官員甲:“聽聞這次殿試入榜考生頗多啊，此乃梁京之幸！”

官員乙:“是了，據說這回出來個連中三元的狀元郎，連皇上都驚動了呢。”

官員甲:“可不是嘛，皇上有惜才之心。”

王豐寶:“這連中三元的狀元郎也的確是百年難遇，他叫什么來著？左……左善卿是吧。花大人似乎也很看重他呢，經常與我們提起，似乎是師兄弟。”

官員乙:“原來是風先生的徒弟，與花大人師出同門，難怪啊難怪。”

官員甲:“將來定當是前途無量了！”

元崇玉故意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來，大概是前夜做了噩夢的原故，他周身的氣壓極低。

守在一旁的秋墨不禁問道:“公子，您好像不開心？”

元崇玉低頭淡淡道:“沒有。”

一位衣著華貴的公子從元崇玉的席位旁路過，停住。

秋墨:“謝世子。”

謝先月挑了挑眉，陰陽怪氣的對著面前之人:“吆，這不是元小公子嗎。在家里躲了這么久不肯見我們，怎么，是摔壞腦袋了？”

元崇玉眼皮跳了跳，似乎有點不太習慣這種對說話方式。自他成為宰相后，做事干脆狠厲，無人敢如這般與他講話。

“世子掛心了，崇玉惶恐啊。”他盡量裝作曾經的樣子，收起了那些身上的戾氣。

“我哪當得起啊？”謝先月瞥了元崇玉一眼，“嘖，你不會真以為當初你花漾湖落水一事，是偶然吧？”

元崇玉笑了笑，繼續喝酒，并未答話。

“能不能別擺出這副樣子，我真是看夠了。”謝先月將一塊玉佩丟給元崇玉，不屑道，“喏，你的東西我拿回來了，那幾個參與過的人我也已經處理掉了。只不過……他們后面還有人，勢力不小，你要小心才是……”

“……”

“哎不過當時好像有個人救了你，但我們沒見著，許是救上人后就走了，挺奇怪的。”

元崇玉將玉佩攥在手里，笑道，“世子廢心了，崇玉心里有數。”

“嘖。”

謝先月:是我的錯覺嗎，怎么感覺阿元有點不一樣了？

謝先月疑惑著，揮著扇子走遠了。

元崇玉再次看向前方。

一位著紅袍的公子和一位著粉藍寬袖花衫的公子并肩走入席中，有說有笑。

“師兄廢心了，這自是極好的。”紅袍公子偏頭輕笑，食指逗弄著懷中的三花貓。

花浮朝看著眼前明媚的人，不自覺也笑了。“師弟初來京都，作為師兄，當然該帶你好好轉轉。”

元崇玉抬頭，一直望著二人，直到他們落座。

宴會快進行到尾聲時，元崇玉便找借囗出去透了囗氣。

皇宮內蓮池旁。

吵得不行，果然還是不喜這種宴飲，總算出來了。

元崇玉蹲坐在蓮花池旁，望著月光下的水池出神。

那個夢，當真讓人好生在意……是不是，還是繞著他比較好，至少這樣，便不會讓他們再有那個悲慘的結局。

月夜蟲鳴不絕，傍晚樂聲不散。

老師啊，好懷念這個時候。但今日……

元崇玉苦笑著，望著盛滿淤泥的塘底。

我未曾飲酒，大約也不會遇見你了吧。其實就這樣在身后注視著你，也不錯。

元崇玉的身后突然傳出一陣微弱的貓叫聲，他轉身，循聲逮住了一只臥在草地里伸懶腰的三花貓。

他將貓提了出來。

這是誰的貓？

元崇玉忙著逗貓，未曾發現身后來了一個人。

“它是我的。”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這聲音他本該無比熟悉，可這時他卻不敢確認了。

元崇玉停下手中的動作，站了起來。

風拂樹葉，貓從元崇玉的懷中跳下，跑到了紅袍公子的身邊，蹭著他的衣角，左善卿將貓抱了起來。

“……”

元崇玉攥緊了拳頭，準備離開。

“是元家的小公子嗎？”

元崇玉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

【左善卿立在月光下，一下一下地撫摸著懷中的貓，元崇玉看不清他的表情】

元崇玉(os ):(攥緊拳，指甲掐進肉里，鮮血淌出)秋……衡……

左善卿:元小公子多日前落水，不知身子可大好了？

元崇玉(os ):落水？他怎會知我墜湖一事？

元崇玉:已經大好了。

左善卿:那便好。<頓了一下>嗯，對了。小生姓左，名善卿，字秋衡……

元崇玉:<打斷他>我知道，你是今年榜上那個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如今大街小巷都在傳你的事。

元崇玉(os ):<嘆氣>今日這一遇，倒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左善卿:哦？都說了些什么？

元崇玉(os ):他怎會如此問？前世這個時候的左善卿面對這些恭維，應當只會笑著說一句“身外之名罷了”，而他現在的樣子，卻是像拜相后那個奸詐狡猾的老狐貍……<懷疑>是我的錯覺嗎？

元崇玉:(硬著頭皮，有點說不出口)就……天才啊，年少有為、梁京……之光什么的。

元崇玉(os):不是，我怎么就記住這些了？

左善卿:(開心)是嗎，元小公子也這般想？

元崇玉:我當然……(狐疑地瞥了一眼左善卿)不是，你故意的？

元崇玉(os):這怎么聽都像是故意要我這么說的，要聽別人夸他？以前怎么沒有發現他竟如……(憋笑)自戀？

左善卿:故意？

【左善卿走近[不急不慢的腳步聲]，歪頭笑著看他】

元崇玉(os):(后退[衣上的銀飾碰撞聲，腳步聲])<驚慌>藍顏禍水！要聽人夸就大大方方說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作什？當初就是被這笑給迷了眼！魔鬼，魔鬼！

【元崇玉一步步后退[腳步聲]】

【宴會那邊混亂了，無數的人驚慌逃竄】

王豐寶:刺客！有刺客，快護駕！

[雜亂的腳步聲，驚呼聲]

[冷箭射出的嗖嗖聲]

左善卿:<驚慌>元崇玉！

【左善卿將元崇玉猛得拉了回來[衣上的銀飾碰撞聲]，元崇玉撞在了他的懷里[重物碰撞聲，悶哼聲]，躲過了冷箭，兩人滾在了草地上】

【貓從左善卿懷里跳了出來[貓叫聲]】

元崇玉:<低聲，擔憂>左善卿！

左善卿:嗯……我無礙。

【宴會那邊的騷亂漸漸平息了下來[喧鬧聲漸小]】

【元崇玉爬了起來[草地的摩擦聲]，左善卿仍躺在草地上沒動】

左善卿:想是刺客已抓住了。

元崇玉:嗯。(朝左善卿伸出手）

【左善卿沒拒絕，就著元崇玉的手爬了起來，拍了拍衣裳[拍打布料聲]】

左善卿:元小公子說得對。

元崇玉:(轉頭對上他的眼)說什么？

左善卿:我方才啊，(笑)的確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