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抬頭望向發聲的少年,來人一雙杏仁圓眼,身著騷包琉璃金絲裳,手里搖著玉骨扇,端的一派少年風流,向春定睛一看這不就是前幾天被打得半死的易凌云么?
沒想到就這幾天功夫就已經好全,活蹦亂跳地過來躥火,實乃金牌攪屎棍無疑。
早知道讓聽松多治他兩天才好。
只見他微微搖著扇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人群,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把把她擠開,占據離向華箏最近的位置,臉上盎然笑意,道“華箏,你怎么到這來了。”
向華箏順勢也松開了攬住向春的手,眉眼彎彎似夜半明月,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葉枝衡,隨即害羞地低下頭,聲音嬌俏道,“我看葉師兄太辛苦了,所以過來看看。”
這話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偏偏當事人葉枝衡站在一邊和沒事人一樣只是唇邊含著笑沖易凌云笑笑。
站在一旁口不能言的向春滿懷同情悲憫的眼神看著一臉單純的易凌云,只見他呵呵地笑著應著,在這個莫名彌漫著些許微妙的現場,他單純得像條狗。
其實易凌云條件不差,他容貌俊秀,少年意氣,算得上是鐘靈毓秀的少年郎,更何況他背靠修仙界的大世家易家,在這修仙界誰人不得高看他兩眼,給易家幾分薄面。
就這在原著里在女主向華箏的舔狗團里還排不上號。
如今夾在葉枝衡和向華箏二人中間的易凌云笑出一臉褶子,像奶油餅干中間那塊奶油看起來膩得發慌。
不過她也應該感謝易凌云這貨,讓她有個趁亂摸走的機會,眼下,清光宗幾位風云人物聚在一塊,包圍的人群越來越多。
向春低垂著眼,眼觀鼻鼻觀心的,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踮起腳尖慢慢往人群外挪動。
好死不死,葉枝衡狀似無意地掃她一眼,面上溫和,道“師姐,方才不是要簽報名狀的么?”
不待向春應聲,向華箏輕呼出口,“姐,秘境一行危險,你……”
話她沒說全,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是什么,紛紛將目光投向她,向春如今境況宗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卻敢報名秘境,讓人不由生了幾分疑心。
向春覺得自己的臉笑得有些發僵,好像二十年沒展開的面團此時用搟面杖盡力揉搓開一張薄若蟬翼的面皮。
她眼皮低下來掃了一眼向華箏,只見她面色紅潤,浸潤了水意的眼眸當中似乎盛漫了對她這個姐姐的擔憂,看來令人動容。
旁邊有人小聲議論著,“華箏對向春真不錯了”
“向春這人何德何能能搭上向華箏這樣的妹妹……”
說這話的人本來也沒想小聲,于是就這么大咧咧地穿進所有人耳朵里,向華箏臉上染上一抹微紅,拉住向春的手更用力了些。
而一直在旁邊不言不語的葉枝衡嘴唇帶著莫名的笑意看著這對姐妹。
可是她分明記得,原著里因為向春種種作死騷操作,這對姐妹早就漸行漸遠。
小白蓮如向華箏最終也無法忍受向春冷嘲熱諷和各種下作手段,而選擇與她一刀兩斷。
向春死后,向華箏立碑燒紙算是全了二人最后的姐妹情分。而如今她低頭看著向華箏攬著自己手臂的親昵動作,有些恍惚,是劇情發生偏移了還是真正向華箏本來就不是小說那般絕世白蓮,人畜無害呢?
無論是哪種,似乎目前對她都沒有好處。
聽了這話,向春沒有吭聲,只是默默拉開二人距離,向華箏有些悵然瞥著向春松開自己的手,愣愣開口問道,“姐……”
易凌云作為舔狗一號,看到自己心上人被如此冷落,于是趕緊蹦出來咬人,只聽他扯高語調道,“向春,你別不識……”
向春盯著他,少女眼睛黑白分明,陽光映射似琉璃,似乎有一種意料之外的力量,易凌云愣愣地降低說話聲音,把話說完“好歹……”
見到場景有些僵持凝固,隱身多時的葉枝衡笑著出來打圓場,“師姐,報名狀在這里。”說完,將手中的紙張遞給她,向春嘴角微微上揚,以示感謝,隨即將狀紙接了過去。
葉枝衡轉頭對著向華箏溫柔笑道,“師妹,不若你也先回去吧。”向華箏對上葉枝衡似乎盛滿了柔情的眼眸,原本想好拒絕的話如今怎么也說不出口,白皙似玉的臉龐染上一抹淡淡的粉色,聲音像小貓叫似的,讓人心里癢癢的“那師兄,我就先回去了。”
葉枝衡點頭。
到這里似乎也沒什么熱鬧可看,旁邊的人群漸漸散去。
向華箏抬頭對著易凌云,道“凌云,今天和我一起參見父親吧,他也很掛念你。”少女眉眼彎彎,嘴角的梨渦似乎釀了醉人的酒,易凌云有些癡癡地盯著面前的少女,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見拿到狀紙,向春也不欲多留,轉身就想離開,不料葉枝衡輕聲叫住她,“向師姐,”
向春看他,少年一身白衣飄飄,眼神澄澈似水中月,清風朗月,光華內斂。
他唇邊掛著萬年不變的柔和笑意,“師姐性情與之前倒是有所不同。”
這一句明明應該是疑問句,被他念成陳述句。
向春盯著他微微上揚的唇角,頭一次覺得有人笑起來也可以讓人發毛。
原著里的葉枝衡面容清俊,舉手投足之間盡顯世家公子的霽月清風,可沒人他是一個偏執到極點的瘋子。
原著里身嬌體軟的向華箏和腹黑病嬌的大魔王之間的愛恨拉扯是這本狗血無腦小說的一大看點,可是真是對上這樣一位臉上笑瞇瞇背后隨時插刀黨,向春只覺渾身不自在。
向春在看這本無腦甜的升級打怪的小說的時候,其實也沒想過為什么原著的向春會對他這么死心塌地,可能經脈被廢的同時腦子也被順便塞進了二兩水泥。
可她現在明白了,她定定地看著面前少年和煦溫情的雙眼,這世間最難捱的東西莫過于希望。
向春被人遺忘廢棄在角落,萬念俱灰之時,葉枝衡適時像施舍一般給予溫暖。
她看著面前面似含玉的人,突然很想笑,向春這么一個驕傲到骨子里的人,從頭到腳在這些人眼里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她的喜怒悲哀無關人間喜樂。
思及此,心里不由得有幾分怨懟,她抬頭,眼里不自覺地帶著冷意,淡淡道,“那你呢,葉師弟有沒有變過?”
葉枝衡愣神的瞬間,向春已經劃破手指,簽好了報名狀,遞給了他。
他頭一次收斂了嘴邊笑意,眼眸融入幾分似真似假的關切看著她,嘴上道,“那祝師姐此去順利平安。”
向春不欲與他多交流,點點頭扭頭離開。
葉枝衡垂眸盯著白紙上的星星點點的血跡,像極了白雪中傲然挺立的朵朵紅梅,美得令人心悸。
旁邊人散得稀稀拉拉,但有人好奇的發問穿進了他的耳朵。
“你們有沒有覺得向春沒有之前那樣……死纏爛打葉師兄了……”
“……誰知道呢,我倒是希望她安分點……”
葉枝衡眼中絲絲縷縷地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只是收回望向少女的眼神,若無其事地也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