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姜明遠剛來到主屋，便看到了滿地狼藉，他一怔，耳邊便傳來一道晦暗不明的聲音。

他循聲望去，卻發現林氏半張臉掩在陰影中，看不清楚神色。

想起張媽媽剛才明顯意有所指的話，姜明遠霎時間變得惴惴不安起來，他低聲應了一聲：“嗯，你……找我來是有什么事嗎？”

林氏抬頭看他，剛才還在氣頭上，如今見了他竟反倒冷靜了下來，她漫不經心地理了理剛才因為摔東西而變得有些凌亂的衣袖。

姜明遠的心就隨著她的動作七上八下地起伏，卻又聽她道：“你知道今日都發生了什么事了嗎？”

“今日？”姜明遠一頭霧水，“今日我們不是回去見岳父岳母了嗎？”

哪里有什么事發生？

見他一臉茫然，林氏諷笑出聲，“看來你還不知道，你的老相好今日又找上門來了，跪在門口惹來不少人看笑話，”

姜明遠聞言臉上頓時變得不好看起來，在洛州那些閑言碎語頓時襲上了心頭。

他不是讓她在洛州呆著嗎，這個女人怎么就不聽話呢？

看出他的心思，林氏又笑了笑，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放心，你那老相好可是精明得很，只字不提你，反而是句句都在針對我。”

她面上是在笑，說話的語氣卻是他從未見過的涼薄，姜明遠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她都說了些什么？”

“也沒說什么，不過是讓我給她一條活路罷了。”

林氏越是輕描淡寫，姜明遠就越是心驚，總覺得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他臉上頓時白了一片，忙道：“婉娘，都是我的錯，是我……”

“當然是你的錯。”

林氏聲音猛地拔高，扶著椅子上的扶手站了起來，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她是來找你的，卻口口聲聲不提你，反而句句都在攀扯我，今日若不是青丫頭派人攔著，只怕明日我林婉是個容不得人的妒婦的名聲都要在京城傳遍了。”

“你們兩個要怎么樣我不管，你別讓我林婉丟人行嗎？你們不要臉，我還要呢。”

丟人……

不要臉……

姜明遠心中一震，有些承受不住，愣愣地看向面前的人，她難道覺得他丟人了嗎？

林氏今日是真的氣狠了，也不管他受不受得了，冷笑一聲繼續道：“你那舊情人也當真會算日子，怕不是算準了我今日會回娘家，好直接向老太太‘訴苦’呢？”

要不然哪有這么巧合的事，自己前腳剛走，她后腳就眼巴巴地跪到了大門口。

只是她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姜老夫人也跟著一起去了，今日即使她是跪斷了腿也見不到人。

林氏胸口起伏，想到她一臉落魄的樣子，心口才看堪堪舒緩了幾分。

姜明遠腦子一片空白，就這樣失魂落魄地看著她的嘴張張合合，各種他不想聽到的話從中冒出。

他張了張嘴想說要反駁，想說自己不是這樣的，卻無力地發現她說的話都是事實，根本無從辯駁。

“夠了！”姜明遠猛地大力拍了桌子，胸口急促地呼吸著，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帶著些惱羞成怒。

林氏絲毫不懼，正面對上。

姜明遠胳膊緊繃著顫了顫，但最終還是未置一詞，冷哼了一聲便拂袖離開了，兩人可謂是不歡而散。

“奶奶，您這又是何必呢，這般不給二爺留面子。”

張媽媽嘆了一口氣，她將兩人的爭吵盡收眼底，不免有些擔憂。

“我給他留面子，他給我留面子了嗎？”眼見她還想再勸，林氏直接抬手制止，“不用再說了，去攬月閣吧。”

張媽媽無奈地搖了搖頭。

……

此刻，攬月閣。

姜肆青正在給陸晏明命人送來的一盆粉掌澆水。物如其名，這粉掌生得粉粉嫩嫩的，看起來格外溫暖柔和，讓人心情都不自覺地美麗了。

“那茶葉可送去了？”

“送去了，奴婢去時二爺不在正屋，便也沒多問，直接給了二奶奶。”

“嗯，都是一樣的。”

姜肆青漫不經心地應到，全副身心都投在了眼前的這盆小東西身上，越看越喜愛，還是沒忍住揉了揉它的小葉子。

“郡主，二奶奶來了。”

二嬸？

聞言，姜肆青這才將注意力從粉掌上移走，忙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裳，這才道：“快將人請進來。”

沒多久，林氏便帶著兩三個下人一起走了進來，每個人還都抱著個匣子，顯然是送給她的東西。

那匣子格外精致，都不用看里面的東西，姜肆青就知這些東西定是價值不菲。

這樣想著，姜肆青眉頭卻是蹙了起來。

“給二嬸請安。”

林氏本就不敢多受她的禮，眼下她又幫了自己大忙，更是不敢耽誤，忙將人扶了起來。

“好孩子，快請起。”

姜肆青面上笑吟吟的，不動聲色道：“我一個做晚輩的，原是該我去二嬸院子的，怎么好讓二嬸親自來看我，還帶來這么多禮物。”

實在是太貴重了些……

林氏一怔，見她絲毫不提今日幫自己的事，做好事不留名，心中對她的好感不自覺又多了幾分。

她與這個侄女接觸不多，印象里也只是鎮北王夫婦對她過分嬌寵了些，卻不想關鍵時刻竟是這個侄女救了自己。

知道侄女不提是不愿意脅恩求報，但她卻不能去全然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這樣想著，林氏親昵地拉住了她的手，一臉感激。

“青丫頭，今日真是多虧了你，若不是你，我還不知要被那女人往身上潑多少臟水。”

姜肆青一怔，倒數沒想到她會說得這么直接，一時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二嬸客氣了，我只是做了件舉手之勞的小事而已，二嬸不必放在心上。”

這話林氏可不贊同。

她可是都聽人說了，郡主專門派人守在門口，可見是將她放在了心上，時時刻刻提防著那蓉娘呢。

這怎么會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