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說得極為堅決，不容反駁，姜明遠嘴唇動了動，有心說些什么。

但又想起這些年與婉娘的點點滴滴，他嘆了口氣，婉娘是他的結發夫妻，這個面子是該給她的。

“一切都聽母親的安排。”

姜老夫人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樣想的，見他沒有反駁反而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個兒子還沒有無可救藥。

“你出去吧，我累了”，她疲倦地揉了揉額角。

見狀，姜明遠內心劃過一絲愧疚，“是孩兒不孝讓母親費心了。”

姜老夫人沒有理他，只沖他擺了擺手，姜明遠明白她的意思，拱了拱手：“那孩兒就告退了。”

待他走后，姜老夫人嘆了口氣，劉嬤嬤上前笑了笑上前替她揉太陽穴，開解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夫人也莫要太過擔心了。”

“話雖是這么說，但這老二都一大把年紀了，還不如幾個小孩子懂事，弄出這么一樁糊涂事。”

“府上的哥兒和姐兒都是可人疼的，但二爺也只是一時糊涂，很快就會明白過來的。”

窗外有月光灑下，落在地上照亮了一片陰影，姜老夫人眉頭微蹙，喃喃道：“但愿吧。”

……

一架通往京城的馬車里坐著兩人，衣著簡樸但皆容色出眾，看她們的歲數應是一對母女。

“嫣兒，等到了京城，咱娘倆就能跟著你爹享福了。”

蓉娘驕傲地搖了搖手中的扇子，明明是冬日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冷一般。

“娘，那個人不是說讓我們在洛州呆著嗎？我們這樣偷偷跑來，他會不會生氣？”被喚作嫣兒的姑娘怯怯道。

“什么叫那個人，那是你爹知不知道？”見女兒如此不上道，蓉娘狠狠斥道。

嫣然眸子閃了閃，沒敢跟娘說她覺得那個人看上去一點不想當她爹，而且他是有別的女兒的……

她們娘倆過得明明也挺好的，嫣然抿了抿唇，不明白娘為什么非要給她找一個爹？

見她半天沒反應，蓉娘還以為她被自己唬住了，心中得意，這才輕聲解釋道：“你傻啊，他讓我們等著我們便等著，他若是不要我們了怎么辦？”

蓉娘頓了頓，又繼續道：“他回了京城，榮華富貴，溫柔窩什么沒有，忘了我們娘倆怎么辦？”

蓉娘原本是嚇唬女兒，誰料她聞言眼睛都亮了，脆生生道：“那我們就回去！”

她可想回去了！

蓉娘一噎，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個沒出息的東西。

“回去我們怎么活，你這個死丫頭去窯子里掙錢養我嗎？”

嫣然知道娘真的做得出這種事，聞言嚇得縮了縮，急忙搖了搖頭，“不去，不去！”

“還不都怪你這個便宜貨，要是你是個小子，我也不用這么擔驚受怕，受制于人！”

她都打聽好了，姜明遠到現在膝下也只有一個兒子，一根獨苗。

若是她生的是個男孩，不管林氏怎么想，那姜老太太還不得搶著把她和兒子接到府里？

想到這兒，蓉娘就覺得氣不順，用力地扯了扯嫣然的頭發，見她吃疼地叫出聲心中才有一絲暢快。

“死丫頭，以后見到他要喊爹，不許再說回去的話聽到了嗎。”

“知……知道了”，嫣然疼得眼中蓄起一汪淚水，急忙求饒道。

蓉娘這才松開了拽著她頭發的手，“這就對了，乖女孩。”

瞧見她眼角溢出的淚水，蓉娘笑了一聲，也不嫌棄，親手用手拭去，溫柔道：“瞧這可憐巴巴的樣子，真讓人心疼啊，以后就要這樣多哭，你爹才會憐惜我們，知道嗎？”

“嗯……”

嫣然愣愣地點了點頭，娘總是這樣忽冷忽熱的，時而對她好時而對她不好，她雖然有些困擾但也都習慣了，阿福說娘就是這樣的。

對，沒錯。

嫣然嘴角小幅度地笑了，看向蓉娘的眼神中又重新恢復了滿滿的孺慕之情。

察覺到這一細小的變化，蓉娘在心里輕嗤了一聲——傻子。

夜色漸深，馬車搖搖晃晃地前行著，嫣然頭一點一點的，很快就睡著了。

“嫣兒……”

“嫣兒……”

蓉娘喊了幾句，見沒人應，這才從袖中拿出一個紙包，里面是她買的蔥油餅子，雖然有些涼了，但味道還可以。

她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一邊時刻注意著嫣兒的動態，就這樣提心吊膽地吃完了五個餅子，直到腹中甚至有些漲了才停下來。

她看了眼沉睡的女兒，也慢慢靠著墻壁徐徐睡去。

趕車的車夫聽著里頭的動靜，眉頭高高蹙起，真是活得久了什么人都能遇到。

……

馬車在次日一早就到了京城，路上有賣各種早點的，簾子外面一片熱鬧。

有包子香飄了進來，嫣然早就餓得饑腸轆轆的了，這下更是肚子都開始打鼓了。

“娘，我們先吃些飯再去找爹吧。”

蓉娘看了眼她白得嚇人的面頰，可憐巴巴的，心中十分滿意，摸了摸她的頭，推辭道：“不用，娘想早點見到爹。”

又路過一個賣煎包的鋪子，嫣然饞得吞了口口水，她看著臉上一絲變化都沒有的娘，終于還是忍不住發問了。

“娘，你難道不餓嗎？”

蓉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昨日吃得太多，現下不僅不餓甚至還有些撐，“娘也餓，但是娘太想見到你爹了，嫣兒體諒體諒娘行不行？”

“好吧。”

嫣然垂下了眸子，干脆一動不動地倚在車壁上，她知道這樣能餓得沒有那么明顯。

果不其然，一陣子后就沒有那么餓了，嫣然松了一口氣。

馬車很快就到了鎮北王府，蓉娘帶著女兒下了馬車，立馬跪在了鎮北王府的大門口，吊著嗓子哭嚎。

“求二奶奶給小女子一條活路吧！”

嫣然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不用蓉娘拉就主動地跪在她的身后，“給一條活路吧……”

門房的下人面面相覷，這兩個人是誰，又關他們二奶奶什么事？

但宰相門前還三分官呢，能在門房這個位置的，眼力勁都不差，哪里看不出來這兩個人明顯來著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