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窗戶沒關緊，一陣風吹過，姜肆青這才發現寢衣早已被冷汗浸透了，貼在身上冷嗒嗒的，格外難受。

門外守夜的丫鬟聽到了動靜，撩開簾子跑了進來：“郡主，您怎么了？”

姜肆青的身子還在顫抖，出聲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啞了：“無事，備水，我要沐浴。”

熱水很快便被抬了進來，氤氳出團團水霧。

姜肆青靠著浴桶，細細思考，又覺得這個夢也實在太過荒謬了。

他們一行人從漠北軍營返回京城，自己滿打滿算自己也就和寧堯堪堪見了幾面，而且姜肆青很確定自己沒有任何心動的跡象。

寧堯先是偷偷潛入她的馬車圖謀不軌，又是突然冒出了個清陽侯府公子的身份。

她不砍他幾刀都算好的了，又怎么可能會為了他要死要活，甚至使盡卑劣手段呢。

若說是今日見到的那個男子還還能令她信上幾分，至少人家就算是騙子也還算長在自己審美點上……

對這件事，姜肆青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這個夢讓她最在意的倒不是她與寧堯如何如何，而是他們一家人刺眼的鮮血令人心悸，讓她不得不多想……

況且他們家掌管漠北軍權多年，雖得圣上寵信，但書上管這種叫什么來著——噢，功高震主。對，一旦圣上受人挑撥，他們這種人家一般都沒有什么好下場的。

所以夢中的情形也并非全無可能。

姜肆青想到這兒，突然覺得自己脖子上一涼，馬上就要血灑刑場了。她打了個寒顫，猛地搖搖頭，努力將腦子中這種危險的想法摒棄出去。

人常說夢境與現實都是相反的，既然她和寧堯的事都不是真的，那他們一家自然也不會落到這樣的結局。

姜肆青如此安慰自己，默默松了一口氣。但這件事到底還是讓她上了心，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

……

次日一早醒來，姜肆青臉上赫然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她膚色極白，因此眼底烏青也格外明顯。

春桃為她梳頭的時候便被嚇了一跳，郡主一向能吃能睡無憂無慮的，還從來沒有這般憔悴過。

她梳頭的動作不由得一頓，擔憂地問道：“郡主可是沒有睡好，奴婢聽守夜的杏兒說郡主昨夜似是夢魘了。”

姜肆青神情懨懨地應了一聲：“是沒睡好”。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覺沒睡足連帶著頭都有些疼。

本來可以睡個懶覺的，可圣上下旨命她回京，她既已到了京城自該是去謝恩的，若是遲了便是對天家的不敬，姜肆青雖想補覺但這點分寸還是知曉的。

她在心里悄然嘆了口氣，吩咐道：“遮一下吧，昨日剛回京，若是讓祖母看到又該擔憂了。況且今日還要入宮，可不敢出丑。”

春桃當然也知道今日的重要性，聞言不再多問，動作麻利地細細為她上了一層妝。別看春桃膽子小，手藝卻極好的，只薄薄的一層便將她臉上的黑眼圈遮了個七七八八，接著便是畫眉點口脂。

姜肆青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面若芙蓉，杏眼含霧又恢復往日光采的自己，心中很是滿意——這樣一番拾捯，任誰也看不出她是昨夜失眠近至天亮的人。

她揉著春桃的肉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阿桃干得不錯，待進宮回來給你買最喜歡吃的蜜餞李子。”

聽到這話，春桃眼睛都亮了，“多謝郡主！”

旁邊的小丫鬟適時地捧上今日要穿的衣裙，皆是前幾日命京中的鋪子提前備好的。

姜肆青掃了一眼，從中挑出一件青緞素絨，繡著祥云樣式的長裙，既不用擔心喧賓奪主，又不過分低調，倒也合適。今日入宮說不定還會碰到太子，不管怎樣留下個好印象總是不出錯的。

因進宮后不方便，姜肆青只吃了些點心，未用流食。用過早膳后，她便帶著春桃先去松壽堂給姜老夫人請安。

姜老夫人拉著她的手又是好一番叮囑，眼看再不入宮就要誤了時辰了還是不放心地將她送到門口，看著她踏上了進宮的馬車。

入冬時節天氣有些冷了，屋內尚有地龍，屋外卻只剩寒風朔朔了。

姜肆青從小就怕冷，又在外面系上毛領披風，揣了個手爐，才覺得身子暖和了起來。打了個哈欠，姜肆青再一次感慨又困又冷，實在是折騰人。

她遞給春桃一個手爐后便倚在一邊閉目養神。

春桃感受著手中的溫度，只覺得心里也暖暖的。

時間過得很快，半個時辰左右便到了皇宮外。春桃還以為郡主睡著了，剛想喚她，便見馬車甫一停下自家郡主就睜開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可見是根本就沒有入睡。

見狀，春桃不免有些心疼，沒有忍住拍了拍自家郡主的背，安撫道：“郡主且忍忍，我們回府再睡。”

就像哄小孩似的……

姜肆青：“……”

這丫頭想造反？

宮外的馬車不能入內，早有老嬤嬤在宮門外侯著了，見了姜肆青從容不迫地上前行禮：“老奴見過丹陽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