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等了片刻，只放好那些資料，就聽見有人來找我。

來者是個高高的女生，頭發高高束起，格外的干凈利落，她邁步走近我：“你好，我叫褚姒，目前擔任太一署憲衛長一職?！?

我向她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你好，我叫江鳶?！?

她沖我笑笑：“走吧，自我介紹的話在路上說也來得及，能夠認識新朋友是我的榮幸呢。”

我和她一起走向太一署的特派車，車內還坐著一名個子不是很高的男生，抬頭看向褚姒，呲牙樂著：“褚姐，你回來啦？”

褚姒瞪了他一眼：“把你的牙床給我收回去，在外面保持好太一署的形象?！?

他把嘴嘬回去，比了一個收到的手勢，然后把安全帶系上安安靜靜開車了。

褚姒透過后視鏡看我一眼，放緩語氣：“你不用那么緊張，放輕松就好，我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對叭？”

我放松自己身上的肌肉，讓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拘謹?！澳莻€……我挺放松的?！?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聳聳肩，遞給我一顆糖：“沒關系的，很快就到啦?！?

我向她感激的笑笑，還沒說話就感覺到一陣失重感傳來，那個男生幾乎是壓著最高限速在馳行。

我不知道從特調局到太一署正常需要多久，但我知道，這一趟只花了十四分鐘。下車時我的雙腿都在打顫，心臟還在劇烈地跳著，我扶著車努力壓制我想要吐出來的想法，剝開糖塞進嘴里。褚姒遞過來一瓶水，我道了謝，接過喝了兩口，壓下了那股不適。

褚姒看向我，眼中滿是歉意：“抱歉，知道你會暈車我們應該慢一些的，抱歉?！?

我向她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沒事兒，快點也挺好，還沒有坐過會起飛的車呢。”

她沖我眨眨眼，看我沒什么不適后帶我進入了太一署。太一署的內部和外邊看上去很不一樣，里面的布置很……溫馨。我只能想到這個詞語來形容了，相比于特調局的嚴肅冰冷，基因研究院的特立獨行，這里更溫柔一些，感覺更適合做匡正署，只是可惜我沒有見過匡正署是怎樣的。

我跟著她上了五樓，五樓是一個完整的大型辦公室，巨大的顯示屏和處理器放在最中間，那是太一主腦。在她前方十米左右的距離坐著一個仿生人，我們走進這個房間后，她便站了起來，用著仿生人特有的腔調，帶著溫柔而又慈祥語氣向我們打招呼：“你來啦？乖孩子，坐吧，在我面前不用如此拘謹。嗯，是對我有所防備嗎？我就是太一，孩子，不必懼怕我。”

褚姒把我送到后就撤了出去，我坐在離太一五步遠的地方雙手搭膝，坐得乖巧。她看見我這副樣子，輕笑一聲：“我說過了孩子，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如此拘謹，在我面前你們大可以放肆一些?！?

我一邊忐忑于她是否會看穿自己內心的想法，一邊好奇于她是如何到這具仿生人的軀體中來的。

她微笑著看向我，那慈祥的面龐恍惚間讓我看見了母親。我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發出聲音：“您叫我來這里是為了？”

太一直直的盯著我，沒有一絲移動：“我親愛的孩子，可以告訴我，你，你們，могильщик討厭我嗎？”

她詭譎的腔調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而我更驚訝于她的直接。могильщик——掘墓人。這個在終端加密通訊里短暫出現的名字，此刻竟被城市的“神明”如此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像談論天氣?？諝馑查g凝固，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她知道了？她一直都知道？那林楚他們的自信……我的偽裝……是否在踏入太一署的那一刻，不，甚至在更早之前，就已被徹底看穿？

冷汗順著脊柱滑下。我強迫自己維持表面的平靜，手指在膝蓋上蜷縮，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那點尖銳的痛楚來集中精神。否認？不，在太一面前撒謊似乎毫無意義。承認？可，那無異于將掘墓人徹底暴露在絕對力量的絞殺之下。林楚那句“你的終端芯片已被替換”的保證，此刻聽起來脆弱得像一張薄紙。

沉默在巨大的處理器嗡鳴聲中蔓延，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太一依舊微笑著，耐心得可怕，仿佛只是在等待一個頑童承認打碎了花瓶這樣的瑣事。

“我……”我的喉嚨干澀得發緊，聲音沙啞，“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太一主腦。могильщик……是特調局檔案里一個已被定性為危險組織的名稱。我對他們只有作為憲衛司成員應有的警惕和職責范圍內的認知。”我選擇了最官方的回答，試圖將自己剝離出去，將“我”變成“憲衛司成員”?；蛟S對別人來說我的這種話術有用，可是，對面是太一主腦。

仿生人的頭顱微微偏了一下，一個極其人性化的動作，卻帶著非人的洞察。“警惕？職責？”她重復著這兩個詞，語氣輕柔得像羽毛拂過，卻帶著千鈞之力，“江鳶，我親愛的孩子。你看過祁小雨留下的影像了，不是嗎？你觸碰到了那被刻意涂抹的0.003%。你感受到了那份……不公。為什么要把它隱瞞起來呢？”

我的血液瞬間冰涼。她果然知道！她連祁小雨的錄像都一清二楚！終端讀??？無處不在的監控？還是……她本身就無所不在？

“司玨說他懷疑自己被操控，”太一的聲音繼續流淌，平靜無波，“你覺得呢？我親愛的孩子，是我操控了他，去執行那骯臟的基因污染？是我篡改了自己的核心算法，讓那0.003%的偏差成為董事會玩弄生命的工具？”

她拋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致命，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直刺核心。我無法回答。承認司玨被操控，等于承認太一系統存在巨大漏洞或被惡意利用，這本身就是對“絕對公平”神性的褻瀆。而將責任推給董事會……這無異于直接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