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于將軍一道領軍同去，定能將那些叛賊全部抓獲。”

趙明朗聲附和宇文邕的決定，臉上不見有被人搶功的不滿。

在他看來，搜捕宇文護余下叛逆的確是個不小的功勞，但其中卻包含有好壞兩面。

若把這事放給小官身上，只要能親手捕獲叛賊中的任意一人，那便會是升官發財。

可趙明不同，他的身份本就尊貴。

首先他做的事已經夠了，只需憑借今天斬殺宇文護的功勞，基本就能恢復國公的爵位。

再則從涉事人員的身世上論別，這次事件的波及面很廣。

要清洗的人除去些許漢人世家外，很多都是鮮卑族。

兩面都是大頭，宇文邕顧及朝局穩定，最多是將主要的頭目些清除，很難會進行全方位的打擊。

趙明心里有數，看得清本源矛盾，知道在這件事情實是不能太過冒功出力。

眼見趙明的態度平和，宇文邕先是愣神不解其因，后才自想到可能是那宇文護已死的原因。

但他對待于仲文的主動請纓，也很是高興。

“諸公相得益彰，實乃是朕與朝廷的幸事。”

宇文邕說罷，動身走下宮階，緩步行到趙明馬前。

“孝哲此去兇險，怎可手中無器！”

看著宇文邕遞來的御刀，趙明愣了會，隨即翻身下馬，落膝于地攤開雙手慎重接過。

宇文邕放下手中御刀，接著親手將趙明攙扶起身，囑托道：“孝哲此事關系重大，萬不可有半分紕漏。”

趙明正緊面容，握刀抱拳道：“還請陛下放心，臣定不負陛下之所托。”

君臣這般互動，著實羨煞在旁的三人。

尤其是崔仲方。

他和趙明一樣是漢人，出自博陵崔氏，比起趙家來發跡更早。

宇文泰在當初起勢時，除開有依靠武川貴族外，另還拉攏得有中原的貴族支持。

所以說，當今的北周朝廷可以說成是有三股勢力。

一是皇族宇文氏勢力，

二是北地新起的貴族勢力，

三是中原長存的世家勢力。

這三股勢力在相互沖撞中伴著協調，維持著一種看不見的微妙平衡。

如若這三股勢力間的平衡被打破，那迎接北周朝廷的將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崔仲方靜看著趙明再次上馬，攜著于仲文一起統兵離去后，方才在心底感慨道：“算了，有點功勞就夠了，何必要再去徒增殺戮仇恨。”

一話嘆后，他眼里的那絲落寞也隨之消散。

宇文邕目光直視前方而去，遠見趙明那道背影襲來，心間頓然漂浮起有種感情。

他從與趙明有過交集起，便很賞識這個同類人。

而且趙明從始至今的種種表現也很是讓他滿意。

無論是在以前的折忍，還是現今的謙卑，以及剛才在殿中放刀的舉動。

宇文邕全部看在眼里，就像是看到了第二個自己的存在。

直到趙明的身影從宮門處消失，宇文邕才移身重回殿前上，面對留下的崔仲方與宇文直吩咐道：“崔愛卿，豆羅突，你們倆人且先去分兵布陣把守周圍，而朕也在這等他們的好消息。”

等宇文邕把話說完，趙明和于仲文已是驅馬快奔在宮中馳道上。

他們沒有選擇原路返回，只因跟隨宇文護的那批親信們如今都居高位，仗勢全都住進了桂宮和北宮之間。

從宮尉府出來僅需沿著馳道南下，騎馬用時不用刻鐘即可抵到北第。

就當趙明勒馬西轉岔口時，遠處一個熟人迎面趕馬駛來。

來人正是奉命按計劃去查抄丞相府的王軌。

趙明見王軌已至跟前，主動叉手道：“王內史你這是大功告成了？”

“趙校尉說得沒錯，老夫已將叛賊宇文護所有的罪證都弄到手了，這就是要去帶給皇上查閱定話。”

王軌慌忙間還了個手禮，一番話語帶笑，完全止不住。

趙明聞言瞥了眼王軌身后，一切盡收眼底。

此刻的王軌獨領有數十名宿衛，中間押著三人，其后還有數量馬車，想必那大批文書就被裝在里面。

文書怎么說都可以，既能說成是宇文護的罪證，也能表達作近來天下所發生的大事。

于仲文跟在旁邊，瞧見趙明沒回話，當即接過話茬道：“王內史，陛下已在含仁殿將叛賊宇文護鏟除，而今正等著你前去。”

王軌一聽宇文邕在等自己，也不管趙明和于仲文要去干嘛，急忙拱手辭別，生怕慢走半拍會勿了時辰。

于仲文眼見王軌率部辭去，面容換得嚴肅起來，扭頭向趙明催促道：“孝哲，我們也趕緊行動吧，若是讓那些叛賊聽到風聲，難免會徒增瑣事。”

“次武講得對！”

趙明話音撂下，揚起馬鞭抽打在后，戰馬嘶鳴狂奔向左。

于仲文見狀，趕忙揮鞭向前追去，不過嘴唇卻稍微動了下。

明月在午夜時分高懸中空，灑下的白光覆蓋八方，連帶清風引蝶，幌動樹影，仿似夢畫般。

北第之處，地處桂宮和北宮中間。

是工作在長安城中高官貴族們的住處，因特殊的地政原因，此處住員最多的還是北地貴族。

趙明一路過來，眼光不再任何一處停留，直奔底下南角。

哪里是未央宮墻外，在那處有十幾間豪華的府邸。

自從宇文覺登基起，此處就變成了宇文護的四個兒子，以及他的諸弟親信等人所擁住處。

就在趙明等人快要離近之時，又是一個人影冒出在前，其左右前后亦是跟著帶甲宿衛。

趙明神色沉氣，沒有絲毫畏懼停頓，趕馬至前，見得那人正是執守此間的左宮伯長孫善。

正見真人，趙明行事干脆，直接令道：“叛賊宇文護已在含仁殿伏誅，本將軍特奉陛下旨意來此緝拿隨眾叛亂人員，還希望左宮伯能夠出力相助。”

趙明的話聲很大，不光是長孫善獨自一人聽清，就連他引領的宿衛們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長孫善視線落在趙明面上，又橫去看了眼于仲文，后才看清趙明手里的御刀。

“既是皇上有令，末將定當遵旨，不過……”

不等長孫善往下把話說白，趙明懂事把手揮起，在旁直長當即把宇文護的頭顱扔出。

隨著宇文護的首級滾落到長孫善腳下，世事塵埃落定。

他僅僵愣稍許，旋即揮手示意左右前后，高聲道：“叛賊宇文護已被陛下誅殺，眾宿衛聽令我軍令，全體跟隨趙將軍誅殺余下叛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