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寢殿出來，趙明就在何泉親送下走到了未央宮外，直通北第的那個御用宮門。

此宮門雖對外連通北第，但卻不允許百官從此通行，哪怕國公和親王也不行，除非是有皇帝親自準許方才可以。

趙明緩步向前行進，前幾步就是何泉。

走了好會，何泉突然不回頭地輕聲道：“楚國公，您可真是個大人物，就連宇文護那樣的大奸賊您都不帶手抖的。”

“何內侍過言了！”

面對何泉突來的贊美，趙明先行自謙，隨后分功道：“奸賊宇文護能夠被鏟除非是本公一人之功，此事全仗于陛下之謀劃，以及衛國公和您何內侍的幫寸，如若不然，本公哪能有機會舉刀將奸賊宇文護除掉。”

聽著趙明的解釋推功，何泉臉上堆滿笑容。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打從進宮以來，雖是身在宇文邕近前服侍，但不曾有受到過國公這類巨頭的重視禮敬。

對此，何泉暗地里時有感嘆：“我何泉作為御用侍人，落得這般境遇，怕不是歷朝歷代過得最差勁的侍人。”

如今，不僅是所受趙明尊稱，還能聽到言自己有功，何泉哪能不欣喜。

何泉笑語道：“楚國公言重了，能殺掉宇文護是陛下和您等國公的功勞，下官不過是在場助力史官們以錄實史罷了。”

“何內侍太過謙言，陛下親遣您同道誅殺奸賊宇文護，那就說明陛下認為您能擔功，而今您這樣謙讓，難道是在說陛下看人不準了？”

趙明滔滔不絕的對何泉言語奉承話，只是想給人留下好印象。

盡管說何泉在“除護”事件中并未取到太大的作用，但人家好歹是出現在現場，不說他砍得不準，可這并不妨礙他是宇文邕的另類親信。

關于為人處事，趙明有著自己的原則。

尤其是在對待人的時刻。

無論對方的貧富貴賤，只要對方可能會出現在自己人生的下一秒，都要給予相對應的尊重。

趙明的言辭犀利，使出宇文邕來給何泉定下功臣的版樣，實是讓人無從辯駁。

何泉無法再言反對，只能是應承道：“下官能有此今全靠陛下厚愛，還有就是楚國公您的抬攜。”

“何內侍您這話可說錯了。”

趙明腳步一停，面色正緊。

“噢？”

何泉同步停下，回望趙明作態，甚為不解。

趙明挪步走近何泉跟前，朝向南面舉手合禮道：“這大周只有一人能抬攜臣子，然，那個人便是陛下。”

“對對！下官愚鈍，多虧楚國公開解。”

何泉邊說還邊自行掌嘴兩下，也算是把趙明看愣，心生佩服侍人沒那個是簡單的角色。

隨著趙明起步，何泉同時跟上，倆人的對話就暫且歇下，換回夜里該有的平靜。

一路走有好會，趙明才看到前方火下閃著寒光，是長戟生光無疑。

臨近小宮門前數步，執守的宿衛見趙明和何泉來臨，主動上前詢問道：“你等何人？”

宿衛半點沒有尊稱，倒不怪他們。

誰叫他們是宿衛，只負責皇帝的安危。

再說京城內宿衛外有六率，內有禁衛，算下來將近得有四五萬人，每天都要依次輪換。

如此，認不認識趙明和何泉都是兩碼事。

何泉先一步挺身，擋在趙明的側身，拿出御令言道：“本官何泉，這位乃是楚國公，陛下敕令楚國公由此出宮，你等還不快去打開宮門！”

宿衛一聽，眼神一亮，喜聲道：“您就是趙校尉？”

“哼～”

何泉見宿衛言行無禮，不由皺起眉頭。

而對宿衛的舉動，趙明倒沒在意，露笑以回應道：“正是！”

宿衛高興極了，今天聽人說到整天的趙明英勇事跡，現今可算是見到本尊了。

來不及過多逗留，宿衛忙身跑回原位，與著同袍幾聲道明，宮門眨眼間從內劃兩邊打開。

趙明見狀朝宮外行去，等行到宮墻邊上，何泉立在右側一步距離。

何泉笑臉面向趙明，恭禮道：“楚國公，陛下說派犢軺車送您，您看？”

“天色這么晚了，本公還是騎馬吧。”

趙明抬頭望天一眼，再連想到已有好幾天沒回家，便擺手言拒了坐車的法子。

選擇了宇文邕給出的第二個選項～騎馬。

趙明縱身躍上宿衛牽來的馬，拱手向何泉做出拜別，隨機揚鞭啟程。

天上月光照亮趙明歸家的路，同樣也照耀著趙府。

豆盧氏坐在府邸大堂內，手里拿著趙妤和趙川倆姐弟抄寫的子罕，一字一句的對比細看。

她神情嚴肅，目光犀利，仿佛只要是看出有半處錯誤，就要對孩子出手爆揍一番。

趙妤和趙川站立在豆盧氏身前，看著自己母親那副模樣，倆人大氣都不敢喘。

好在最后，豆盧氏沒能從中尋出有何不對之處，才是讓倆人逃過一劫。

“好了，你們兩個都趕緊去睡覺。”

豆盧氏說著話，又輕手將手中的紙張疊好。

趙川看此如蒙大赦，轉身抬腳就朝自己的寢房跑去，唯留下趙妤還在原地。

豆盧氏余光瞥見趙妤未走，溫和著臉色不解道：“阿妤，你怎么了？咋不去休息？”

趙妤愣了下，轉眼面露愁色，怯聲聲地焦慮道：“阿母，阿爹啥時候回來。”

聽女兒提起她的父親，自己的丈夫，豆盧氏心頭黯淡，強忍心中的思念回道：“阿妤，你阿爹是在宮內守衛，恐是宮中公務繁忙，所以他才近來時日未能回來。”

“噢！”

聽母親豆盧氏說的話，趙妤當然都懂，可只是忍不住對父親趙明的想念。

不單是豆盧氏和趙妤在心想著趙明，與此的是趙明也在心系著豆盧氏和三個孩子。

或許這就是親人之間的羈絆吧。

豆盧氏起手撫摸趙妤的頭，用慈笑安慰道：“快去睡吧，睡醒了你阿爹肯定就回來了。”

“嗯！”

趙妤重重把頭點，小臉蛋消去憂傷。

“阿母，您也早點歇息。”

趙妤說罷，就往趙川跑去的地方奔去，在身后邊一樣伴有個奴婢跟隨。

凝望趙妤消失于眼界中，豆盧氏起身移步走向院中，舉頭望向夜空，緊盯著那兩顆由趙明攜手指出的牽牛織女星。

就在豆盧氏沉浸人生，細致回憶著過往的浪漫時，府外卻響起稀疏清明的馬蹄聲。

豆盧氏直以為是夜間巡邏的衛士，沒去亂作遐想。

于此，亂了雅興的她無心再賞孤景，挪身就欲回屋就寢，沒曾想現時下卻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夫人，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