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很有長度，彎彎繞繞的一大堆，除去爵位官職，還有各類賞賜物品。

何泉眼跟字句，朗聲詠念不敢停頓，直至將所記內容連貫念完。

圣旨完畢，何泉復卷回樣攤在手上。

此次詔書里，經得宇文邕論功封賞的人數共計有二十余人之多。

百官們把人名單聽得清楚，私底下略歪倒身子輕聲低語起來。

“這怎么十之八九的人全是宇文護的舊屬？”

“是否宇文護舊屬之名，倒無關緊要，可是陛下這封賞明顯是有失偏頗。”

“像齊國公與衛國公等人，皆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縱是領得大冢宰，大司徒等位，那也自是高位配德。”

“可那趙明又是有何德何能啊！能被恢他家國公爵位也就罷了，竟然還被拜為小冢宰，加授開府。”

“唉！陛下這般作為怕是被高興沖混了頭。”

百官們的態度兩極分化嚴重，他們對宇文憲等宗室大臣的封賞皆無異可言。

但卻對趙明，崔仲方，長孫善等人惱有心火生出稚氣。

其中針對趙明的怨氣居在首位。

他們對趙明獲爵楚國公還算理解，畢竟那是人家祖父當年拼命拿下的，也算是有據可依。

但現在復爵不說，還連被拜為小冢宰，又加授開府儀同三司，這便讓百官們很不理解。

沒錯，他們是親身尋證過趙明誅殺宇文靜。

因此，他們也承認趙明這是立有大功勞，重復爵國公之事，于情于理都沒什么問題。

可單要以此功勞來論賞，完全不能支撐起趙明能有被拜得高位殊榮的資格。

大勢加持下，劉昉決定要當著宇文邕的面露上一手，也好在百官面前打出自己的名氣。

他理好朝服撐案起身，然后走到殿道上，朝著宇文邕躬身道：“陛下，臣有言。”

“嗯？”

宇文邕疑惑地盯著劉昉。

本該的步驟是由趙明等人上前謝恩，但劉昉都已搶先站出來了，總不能不讓人家說話吧。

“不知劉卿有何言？”

宇文邕轉念便想及內里，淡淡說罷，靜等看劉昉是對誰有意見。

劉昉得令，不拖拉地直言道：“陛下，臣認為陛下對趙校尉的封賞過重，甚是有違禮制。”

百官聽言直呼好家伙。

你劉昉當真是厲害，沒看見剛才趙明揮手就帶來宿衛嗎？

再者，你去找他麻煩還行，但你卻連一聲楚國公都不愿稱呼，可謂是目中無人。

此刻間，趙明極為無語。

他大腦飛速運轉，實為不記得自己以前有什么地方得罪過劉昉。

“這人該不會是想借我樹名吧？”

趙明想到這，雙手平放膝上，靜下心來不再多想作愁。

他相信宇文邕能將事情都給處理好。

宇文邕扭頭望去趙明，見無異樣，便似笑非笑地向劉昉詢問道：“不知劉卿是從何處覺得朕對趙卿的封賞過重？”

“是小冢宰的拜職？還是說國公的封爵？”

龍臺離得朝堂座位概有近十米的距離。

加之百官們說出的聲音也輕微，宇文邕先前半點沒能聽清議論聲，所以萬未料到劉昉竟是對趙明不滿。

現在聽得劉昉奏言，宇文邕自想得出有這個心態的不止劉昉一個人。

劉昉把宇文邕的原話聽進耳里，藏在心頭計算，最終回奏道：“回陛下的話，臣只覺楚國公雖是身份尊貴，但在閱歷不足，顯然不適合擔任小冢宰。”

劉昉一番思慮后倒還懂事，言語間稱起趙明為國公來。

淺顯的改變放出的信號很重要。

劉昉本人出自博陵劉氏，是山東世族的代表人物之一。

然出身世族的人都有個共同點，那便是懂得相互留存利益。

哪怕今日在朝會上宇文邕吝嗇，未去主動給趙明恢復家族的爵位，也必會有數多朝官以功提及。

而那些人不是別人，正是各方世家貴族。

他們從始就有一套完備的利益規則。

不為別的，就為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宇文邕原以為劉昉要以趙明的爵位說事，聽完是說到官職，心里猶是掠過絲失落。

稍許兩三息，宇文邕掩住心緒，端挺腰板目及百官，正聲道：“諸卿，想必你等亦同劉卿般在疑義楚國公為何能任小冢宰？”

百官端身靜坐無人作言，只等著宇文邕往后續話。

宇文邕面容沉靜無色，把望全場出言反問道：“諸卿，你們可知是誰替朕手刃了國賊宇文護？”

“如果你們還不知曉那人是誰，無礙，朕現在就來告訴你們。”

百官聞言如聽驚雷在耳邊炸響。

宇文護到底死在誰的手里。

這事在昨夜就開始議論猜測，全都想去知道這藏在深處，且極有可能不會被公開的秘密。

宇文邕從百官身上移走目光，指向趙明朗聲道：“那人就是楚國公——趙孝哲。”

得知真相，原來宇文護是死在趙明的手上。

面對這個消息，百官們除去勁爆外，還有些許大臣在為趙明感到慶幸。

百官唏噓細聲成片，沉浸談論間。

今天的宇文邕格外不一樣，全然不見有往日里的急躁，更很樂意看百官們爭相論事。

只因是再不會受到宇文護的鉗制。

劉昉苦色容顏愣在原地，頓覺趙明這功實在是太大了，自己好像是再無話可用與駁論。

沒有過多糾結，劉昉當即就選擇向宇文邕至以禮敬，緊接退身回位。

百官們心間的困惑完結明事，便同劉昉般消去成見，輪到趙明與宇文憲等人出身做事。

只見宇文憲最先起身出場，隨之往后的趙明等人也陸續緊跟，齊步落排在宇文邕龍臺下方。

“臣等謝陛下隆恩。”

趙明眾人聲同音浮起，直沖大殿上空，撞宮頂而四散落下。

宇文邕面帶笑容，右手向前作出起扶于人的姿勢道：“朝堂之所幸為何，朕自明悟。”

“不止是附著朕身，更附于諸卿手腳。”

“如今，諸卿于朝有功，朕自當授予勛榮。”

宇文邕說著似作口干舌燥，使著口液將咽喉濕潤后道：“不過還望諸卿日后力盡于事，予朝謀利，切莫墮去心志忘國忘己。”

宇文邕的話才落地，趙明等人即刻道：“臣等謹遵陛下所言教誨，必當為朝廷盡心竭力。”

前面說完為朝謀利，后面又到盡心竭力。

語氣那是真心實意，言辭那是字字珠璣。

若讓旁人來聽，那準叫是被感動到落淚。

聽到這些套話，百官們感同身受，臉上應景地閃出謔笑。

盡皆心道：“不愧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