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荊朝官們哪有心思去管旁人的反應(yīng)，無有分毫它意，只顧不停地磕頭請罪。

宇文邕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等去稍許時間，平淡地說道：“諸位都起來吧?！?

隨宇文邕一聲開令，某些個不識道理的罪臣如蒙大赦，赫然就起身而立。

看到這幕，跪地的楊素心里一緊，暗里咒罵道：“這群蠢貨，聽不出諸位這兩字的意思嗎？”

當楊素剛在心頭嘀咕完，上座的宇文邕乍時冷聲大喝道：“宿衛(wèi)何在？”

宇文邕話音落地，才站起的罪臣又嚇得腳軟墜地，低埋頭顱聽著陣陣腳步和鐵甲聲響起。

宿衛(wèi)們站在楊素等人身后，嘴角露出的笑意格外瘆人。

這時所有大臣的眼光齊出，都聚焦在宇文邕那處，十分期待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

宇文邕感受著數(shù)十人的注視，正緊面色，視線放出，從百官們身上逐一掃過。

就在這刻中，宇文邕渾身綻放皇氣，仿真是條真龍。

由他目光所及之處，百官們無不是垂眼接低面，不敢與他相視。

望見群臣們的反應(yīng)，宇文邕心間很享受這種感覺，卻未表現(xiàn)出來，只是陰沉道：“把這些個孽臣給朕拖出去砍了?！?

宇文邕一邊在嘴上說著話，又一邊起手分別點過屈尚、馮遷、陸逞等人。

此舉似在扮作閻王點名，激蕩全場人心。

罪臣們?nèi)刺ь^，盡不知宇文邕所點是否自己。

死亡的氣息帶起他們的恐懼，席卷進他們的骨子里，甚有人者嚇出黃白之物。

直到宿衛(wèi)們動手，兩雙手插過腋下，這才喚出成片哀嚎聲，凄慘道：“陛下饒命?。　?

“求陛下饒命啊，臣知罪了，臣知罪了?！?

“不～”

宿衛(wèi)們越聽越興奮，拉拽得更加用力，在最后一聲凄叫告別演出。

待到喧雜消散，朝堂上無點聲作起，頓時間陷入一片死寂。

宇文邕全程心無波瀾，無情凝望到落幕，回見百官低垂頭身，余下近前的罪臣全身顫抖。

至此，他頓體驗到久違的快樂。

時間沒過去太久，宿衛(wèi)們?nèi)ザ鴱头怠?

不過他們每人手中都多有一盤一物。

宿衛(wèi)們進到御前五米處，雙手攤開托舉起木盤，方便讓宇文邕能夠看得清楚。

整整八顆首級，震懾著在場每個人的心靈。

少有人能看過五息。

宇文邕親眼把關(guān)過去，似乎是想要求證自己做得如何，便轉(zhuǎn)頭看向趙明，微笑著臉道：“趙卿，你覺得這些個人該不該被處死？”

這句趙卿兩字一出，朝堂上不少姓趙的朝官皆是愣神失措。

陛下這是在叫我嗎？

好在他們都還明白做事要先觀察局勢，盡都跟隨明事理的朝官尋望，就見得全把眼跡落在趙明的后背。

此刻的趙明落坐在朝堂最前方，身邊左右還有于仲文、宇文憲等數(shù)人相伴。

在他們的身背后面，就坐的是一眾大臣。

這部分大臣身尊官高，往昔日子里，他們都本該是在第一排入座。

但在今天，他們都很懂事，盡皆靜坐在趙明等人身后，無有怨言。

趙明聞見宇文邕相問，撐案漸作起身，并在心底暗想數(shù)息，適才把直身型，叉手道：“回陛下，臣認為該把他們殺掉?！?

宇文邕手指輕點龍案，饒有興致道：“趙卿你可別見是朕將他們處斬，隨言相之附和吧?！?

英明的皇帝，基本上很少來說廢話。

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是件武器，如刀如劍如針如線，變著方法在直白暗里地刺探眾生心相。

這是趙明依照知識得出的結(jié)論。

而像宇文邕這類事無巨細的人，自然不會無事找事做，無聊到在朝堂上

趙明沉色略作思考，待有些許息，回應(yīng)道：“陛下，臣之所以認為他們該殺，乃是因為他們致天下于不顧。”

“他們幾人趨炎附勢是為尋求官位，若只如此，倒可寬恕，只需免去官身永不任用即可。”

“但是說來可怕，他們的官銜到手后卻不思為朝廷百姓謀事，只顧予自己謀利，做到這般境地實乃誤國害民，若不殺則不足以謝慰天下。”

話之精髓，在于對事對人。

不是由自己隨心說話，而是要看對方想聽什么話。

現(xiàn)在這個情況下，宇文邕就是想要個合適的理由來開脫大部分人的罪責。

他不想去過多殺戮。

這不是他仁慈不記仇，只不過是現(xiàn)實太殘酷罷了。

如若有言，說什么曾臣服過宇文護的人都該殺掉，那么恐怕今日過后整個周國上下要少盡十之八九的人。

而今，趙明給出的話理合情，正是宇文邕所期盼的臺階。

宇文邕面色露喜，使著眼神傳情達意，透過無形空氣向趙明表達了情意。

“趙卿言辭厲害，直剝深理，朕甚以為是?！?

“朕當處朝政已有十二年，深知朝中有很多的大臣只想為朝廷，為百姓辦事?！?

“雖說他們不效忠于朕，但他們卻忠誠于周國天下，此行此舉，猶是無死罪矣?！?

話到這里，是何意思已經(jīng)明了。

百官們對此結(jié)果態(tài)度各不相同。

中立派安坐四下，心間雖有些落寞，但終歸還是顯得毫無所謂。

那些分坐于殿中各處的權(quán)臣派眉眼帶笑，指甲握緊皮肉，陷進無限狂喜中無法自拔。

這可把忠皇派的氣壞了，更有甚者直接起立挺身，直指楊素等人。

“臣且告陛下，他們這些奸臣全然不顧忠君之儀，盡使奸賊遣用，縱助奸賊禍亂朝綱，掩民之生，此乃誅族之大罪，陛下萬不可饒恕??！”

“皇兄，臣弟之見，柳學士所言極是在理?！?

“再者皇兄您貴為天子，切不能因行仁善而寬待罪人，如是這般了事，何以正得皇威?！?

伴著柳裘先聲叫嚷，宇文直出身幫腔，瞬間便引起一陣騷亂。

數(shù)多朝官紛紛引經(jīng)據(jù)典，痛斥楊素等人的罪行有古例可依，是絕對不被允許寬恕的。

他們?nèi)谂沃钗溺吣芴幩浪袡?quán)臣派，以好讓自己一派獨大朝堂。

宇文邕氣得陰沉著臉，一眼瞪過宇文直，又慢慢掃視發(fā)聲的朝官，催使戾氣橫生在面。

朝官見狀絲毫不懼，反倒言語更加激烈，妄圖緊逼宇文邕接受建議。

“哼！”

宇文邕哼聲清嗓，隨即看向趙明和于仲文倆人，敕令道：“趙卿，于卿，你們倆人速去調(diào)宿衛(wèi)前來，以震朝局，安定大周?！?

“臣遵旨！”

趙明和于仲文異口同聲相應(yīng)，回腰間順勢挪轉(zhuǎn)身位，抬腳移步過道至中間，伸手向殿門處執(zhí)守宿衛(wèi)招手。

事前早有商量。

宿衛(wèi)秒懂何意，接勢亦朝外揮手向內(nèi)。

踏地聲轟起，迎著一大群宿衛(wèi)從外涌來，步伐有序地分列在大殿過道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