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堪堪緩過勁，貼著門板仔細聽了半天，外面靜得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握著門把的手遲疑片刻，還是放開了，溫情快步回到房間，撿起二十分鐘前還像燙手山芋一樣的袖珍槍，左右摸摸，暫時揣在兜里，然后利索地開始收拾東西。

系統問：“你準備跑路了？”

“不。”溫情說，“這是我穿越到目前為止最認清現實的一刻：只要他們想，就能隨時找到我，然后殺了我。剛才那種好運可不會再有第二次，我必須馬上換個更安全的地方。”

“那你現在打算去哪？”

“當然是陸琮之的莊園。”拍拍手，溫情提起包，“你不是也說過嗎？那里才是對我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太有執行力了。”

※※※

陸琮之不喜歡不通風的環境，但總有些見不得光的人，在離開自己的地盤后，習慣性選擇這樣的落腳處。

房間雖然位于高層，但緊閉的門窗和嚴絲合縫的窗簾，還是讓煙酒味和血腥氣在這個不小的空間內發酵出讓人憋悶的異味。

血跡淌到腳邊，陸琮之的眉頭皺了皺，食指的骨節壓著墻上的開關邊緣，打開了房間里的新風系統。

“喂，小林！”套間里傳出萬科的沙啞的呵斥，“我說過不要打開新風系統的吧？”

“是我開的。”鞋尖輕輕頂開虛掩的門，上面沾染的一點血漬也順勢留在了門板上，陸琮之微微頷首，“晚上好。”

“陸琮之？！”臉上的不悅一掃而空，萬科倏然站起來，手臂上纏了一半的繃帶跟著骨碌碌落下來，一路滾到陸琮之的腳尖前，“你怎么——”

俯身拾起跟前的繃帶，陸琮之走到萬科面前，垂眼笑道：“我不請自來，打擾你了？”

“不、沒有。”有些局促地往回扯了扯繃帶，未果，萬科四下看看，又下意識摸摸腰間的槍，覺得不妥后，無所適從地上下擺了擺手，“打算明天離開，屋里也沒讓人來收拾，實在不是招待人的好地方……”

勾動手中過長的繃帶，打斷萬科的話，陸琮之順著纏繞的方向又仔細裹了幾圈，問：“傷勢如何？”

萬科有些無所適從，后背不知不覺已經被冷汗洇透：“子彈已經取了，沒有傷及要害。今天的事，是我不守規矩，打我這一槍也是應該的——請坐。”

剪掉過長的繃帶，將扎好的部分整理熨帖，陸琮之打量一眼萬科讓出的沙發，并沒有比周圍干凈幾分：“金學俊先生最近還好嗎？”

話題轉移得有些突兀，萬科因此露出一絲來不及掩飾的遲疑：“金先生他……”

“哦，我忘了。”倚著扶手坐下，陸琮之指著額角，自顧自又將話頭接回了，“他應該在忙于競選市長？”

“是。”

“良禽擇木而棲。”陸琮之抬起下巴笑道，“霍法信奉的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他那生意終究上不了臺面。以你的能力，跟著金先生，改頭換面，來日從商從政，才是真的金腰帶。”

頭頂的燈光正好落在陸琮之的眼睛里，讓他字里行間的認可多了幾分真誠。

萬科摸摸鼻尖，移開了視線：“老大一直都在為金先生做事，如今老大雖然不在了，但弟兄們還要養活。金先生愿意給我機會，我得替老大把事做好。”

陸琮之不置可否：“忠誠到哪都是美德，難怪金先生賞識你。不過既然已經接替了霍法的位置，還親自來為他尋仇，會不會太大張旗鼓了？”

臉頰的肌肉不自然地抖了抖，萬科的手不由自主又揉了一下鼻尖：“沒有比為老大報仇更大的事——只是我沒想到，會驚擾到你，這其中會不會……”

“你說的太嚴重了。”指尖敲打著眉梢，陸琮之掛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我只是不喜歡柏泊利鎮上的居民受驚擾。這事霍法來不及教，金先生也沒有提醒你嗎？”

“這是我的私事，金先生不知道。”

“公私分明，你身上還真是有不少令人欣賞的品質。”眉梢輕挑了一下，陸琮之放下手，站起身來，“既然你準備走，那我就不打擾了。”

“我送送……”萬科來不及邁開腿，說出些感謝又討好的客套話，耳邊就聽到了槍響。安了消音器的槍聲算不上尖銳，但子彈打在自己身上，一切就變得格外刺耳∶“？！”

“我不喜歡不請自來的人。”眼中終于帶上了些愉快的情緒，陸琮之的神情比剛才溫和了許多，“與其等你明天離開，不如我盡地主之誼送你一程。”

近距離射出的子彈擊碎了頭骨，血液混著些混濁的腦漿，順著額頭的槍口向下淌，很快就將視線染成一片猩紅。萬科目眥欲裂，張著嘴，向前踉蹌兩步，最終只發出幾個意味不明的音節，驟然倒地。

揮去槍口的火藥味，陸琮之將槍背到身后，右手輕貼心口，對如同頂禮膜拜般五體投地的萬科淺淺行了個禮∶“祝您一路順風——無論天堂或地獄。”

※※※

陸琮之莊園漆黑一片，只有主屋的一點昏黃燈光，像蟄伏在暗夜中伺機而動的巨獸，只要靠近，就會被吞噬。

溫情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指尖還是在門鈴按鈕上停下了。

系統有些不耐煩：“這個動作你已經重復至少八遍了，能不能行了？”

“老實說，有點后悔。”溫情垮下肩膀，后退了一步，“說實話就會暴露身份，可不說實話陸琮之……”

“溫情？”

說誰來誰，今天第二次了。

心里暗暗叫苦，溫情飛快調動情緒讓自己在轉身前擠出一點笑容來：“是你？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應該我問你才對。”陸琮之打開車窗，車內的燈光恰好勾勒出他優越的下頜線，暖黃的色調映在眼角，使他的眼神看起來格外溫柔，“這么晚，你怎么在這？”

“我……”想了一路也沒有一個說得出口的理由，溫情決定直接跳過陸琮之的問題，“雖然很突然，但我能提前入職莊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