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風,越過纖凝仍為屢,也知雨,落蒼淵無影,知白榆,未見浮光多憾兮,知萬物須彌,知何時渡己,卻不知你。
“叮鈴鈴”
深夜里,手表的鈴聲把我從睡夢中硬生生拽了出來,我躺著沒動,回想著剛剛夢里最后的畫面,是一只巨大的軟體動物向我撲過來,好像是一條蛇?沒太看清。
隨著鈴聲不停在我耳邊回響,我漸漸回過神來,這個時間誰找我?快一點了吧?
“拆卸中加學校第X號男生寢室衣柜下一枚炸彈,收到請回復。”
“百鬼纏身,收到請回復!”還沒等我點開手表,耳機里便傳來斷斷續續的提示音,我翻了個身關掉了手表。
路燈昏黃的光從狹小的窗戶透進來照在衣柜上,偶爾會有一兩輛汽車呼嘯而過遮住了一部分路燈,那高大的黑影在衣柜上一閃而過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我接到上一個任務是什么時候來著?對,還在上一次。
對面的樓房里閃爍著點點燈火,一個個人影映在窗簾上就像是絕望的幽靈在咆哮。而我,正是其中一個。
“為啥不是女生宿舍?”我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氣,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我扒拉開擋在衣柜前的雜物,從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全黑的衣服、黑色口罩、黑色背包。這些東西都散發著一種不可言說的味道,看來我是應該都洗一下了。
我一邊提著褲子一邊去夠放在桌上的黑色手電筒,拆炸彈要什么工具?老虎鉗?剪刀?他們是不是搞錯了,我靈異部部長還真沒干過這種活兒。
雖然不理解,但是五分鐘后我還是下了樓,我都佩服我這極高的效率。不一會兒,一輛黑色面包車停在了我的面前,明晃晃的車燈刺的我眼睛都睜不開,這個時間讓我出來,本來就困的不想睜開眼睛了。
司機我不是很熟,亦或許是我太高冷了,全程無話,路上也沒有幾個行人,我就坐在后面把手表里的信息都點了一遍,孔子的頭像依舊是灰色的,是他手表丟了嗎?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停在了一處鐵柵欄旁,頭腦依舊昏昏沉沉的我才搖晃著下了車,跟司機道了謝,全然不知手機丟在了車上。
面對著黑漆漆的教學樓和冰冷的柵欄,我心里嘀咕著,眾所周知,中加是一個軍事化管理學校,我這樣直接翻,不會被巡邏的老師或者門崗逮到吧?難道就沒有人接應我嗎?手表里的系統提示也沒說啊!
我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機,沒有。再一回頭,車也沒了。
丫的,真沒轍。我掄起了背包,背包越過了柵欄消失在了對面的草叢里,悄無聲息。我瞄準最上面一根桅桿,跑,跳,撐,再來個漂亮的空翻,落地,再就地一滾,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我笑了笑,身手還是跟從前一樣矯健啊,俯身抓起背包就向男生宿舍跑去。清冷的月光灑在我的身上,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值得慶幸的是,這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到處都黑著燈,宿舍窗戶是翻不了的,都裝了防盜窗,不過這個點,宿舍大門已經關了吧?至少我上學那時候是有宵禁的,確認四周沒人后,我試探性地推了推面前這扇光亮的玻璃門,門居然緩緩地打開了,肯定是有人提前做了準備,這倒是給我省去了不少麻煩。顧不了那么多了,我放輕腳步,提起一口氣就向X號寢室摸了過去。
白色的木頭門已經被歲月染成了黃色,散發著一種古老的氣息,走廊上空蕩蕩的,只能聽到夏日里的蟬鳴聲。
“吱呀~”是木頭門摩擦門框發出的聲音,在昏暗的走廊里不斷回響著,借著窗外的月光,我看清是X號寢室的門打開了!我心里一驚,繃緊了全身的神經,宛如一把拉滿的弓。
幽暗的寢室里探出了半個腦袋,烏黑發亮的小眼睛四處張望著,寸頭,戴眼鏡,雖然很黑,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是你!”我啞著嗓子。
“進來,進來!”那雙小眼睛尋著聲音看到了我,便急忙招呼我進去,隨后便關上了門。
“老饞!你怎么淪落到來接應我了?”我環顧了一下這破舊的住宿環境和五個已經睡熟的哥們,接著嬉皮笑臉地看向他。
此人的代號是Mk.Chan,是我們公司排行榜前十的人物,雖然第一次見,但他的照片早已印在了我的腦海里,他確實是在中加上學,沒想到會在這個寢室!好家伙,早知道這樣,為何不讓他接這個任務?還是說,高中生要好好休息?
“還愣著干嘛?”他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一邊去撬衣柜的下底板,一邊皮笑肉不笑地推了我一把。他個子不高,一米七左右,戴著個眼鏡也絲毫不顯得文雅,倒是有點猥瑣,他這樣子居然都能是前十,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的室友……”我壓低聲音擔心地問道。
“沒事兒,我干活你還不放心?來,下去吧!”他嘿嘿笑著招呼我過去。
我這才注意到木板下面是個洞,黑布隆冬的,深不見底,只有在洞的邊緣微微露出來一個粗麻繩編成的繩梯,好像才裝上去不久。
“這……這么深……怎么下去啊……你不跟我一起?”我額頭已經滲出了汗。
“臭小子,旁邊有梯子看不到?沒什么實力啊!而且我明早五點多就得起床上課,自然不會陪你。”老饞斜靠在柜子旁瞅了我一眼,對洞口努努嘴,一副關我屁事的樣子。
他也真是沒大沒小,不過我也不敢停留過多時間,畢竟我們任務還是限時的,我試探性地踩了踩那個繩梯,貌似還挺結實的,在老饞鄙視的目光下我只好硬著頭皮順著繩梯往下爬去。上面的木板虛掩著,已經沒了動靜,那個老六不會去睡覺了吧?
我點燃一只蠟燭,好在過了一會兒火焰還是很旺,我便把蠟燭收了起來。只不過隨著我不斷往下,身體已經明顯感覺到從腳下吹來的陣陣陰風。作為靈異部部長的職業素養不斷提醒著我,這不是連通外面的風,此事必有蹊蹺!難怪會找我,這哪是來拆炸彈的啊!
真的是,也不跟我說清楚,那方面東西我啥也沒帶,回去拿肯定是來不及了,我此次要是能活著回去,必定讓那鴿子老板給我加積分加工資!誰知道這么普通一個住宿學校底下居然暗藏玄機。
我滅了心頭的陽火,封住了天靈穴。我已經到哪兒了?離下面還有多遠?周圍是死亡的味道,陰冷又潮濕,我沒有打開手電筒,一是我不想打草驚蛇,二是它根本打不開!我的祖宗們誒,你們滅蠟燭就算了,滅手電筒算幾個意思?
四周不斷傳來微弱的咯吱聲,我想,或許我已經被它們發現了,畢竟我在明,他們在暗。其實如今這個局面我早已料到,剛才老饞臉上寫得夠清楚了,山地剝,守中待變。
往下,還是往下,周圍漆黑一片,寒冷刺激我的大腦使我靈機一動,不對啊,我這左眼可是鑒濁瞳啊,估計是整天呆在活人堆里,都忘了這回兒事了,不會退化了吧?想到這兒我便掏出一塊布條綁在了我的頭上,遮住了右眼,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左眼里的世界漸漸呈現在我面前,由黑色變作灰白,只是沒有那么清晰。
在我面前的是一根粗壯的樹干,這么粗,十個人合抱都不一定抱得來!濃濃的陰氣遮住了樹干以外的空間,而這些陰氣正從樹干上的腫瘤源源不斷地涌出來!而那些咯吱聲正是由這些不斷鼓動的腫瘤發出的,它們在掙扎,在不斷消失,就像是被樹吸收了一樣!
奇怪的是,越往下樹枝越多,怎么看,這都像是一棵倒長的樹!經驗告訴我這不是樹妖,因為四周一點妖氣都沒有。這是聚陰之所,所有的運氣在這里都得倒著來!不然這棵樹怎么能違背自然規律在這陰暗的地下長成參天大樹?必是它常年吸食陰氣的結果,周圍的人死后還沒來得及去到陰間就被它吸引過來吃掉了,若我沒猜錯也會有些強大的靈魂有幸保存下來,幫助它吸引更多的孤魂野鬼。
果不其然,下面的腫瘤越發的大了,仔細看你會發現,它們有五官,扭曲在了一起,看起來很痛苦,只是他們眼睛都半閉著,似乎并沒有發現我。
終于繩梯到了盡頭,雙腳落地的時候我頓感親切,我可是有恐高癥啊,要不是看不到下面有多深,估計我得嚇暈過去。不過親切歸親切,被這么多張臉窺視的感覺可不好受,得趕快找到那個所謂的炸彈。
我放輕腳步,盡量避開那些密密麻麻的枝葉往樹干走去,當我看到樹干最后一張臉的一剎那,我大吃一驚!
孔子!他!怎么會在這!
他死了?!怎么回事!不可能!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從我手中猛地射出一道強光照在了孔子那張扭曲而巨大的臉上!
操!他奶奶的!是手電筒!怎么這時候起作用了!我想把它關掉,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陣陣嘶吼聲貫穿我的腦海,震得我鼓膜生疼,先是孔子的,接著是各種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的!空氣中緩慢飄動的陰氣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向我不斷涌過來!我的視線漸漸模糊,再也沒有醒過來……
第二天早上,當人們依舊像往常一樣上班上學的時候,他們沒有注意到在這個喧囂的世界,少了一個人,也就是在當天一個無名小報上寫著:
第一百七十三號戰士犧牲!
旁邊正是這個代號為百鬼纏身的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