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丈夫去世之后，硬是維持著這個家沒有散。

大兒子練國良是個悶葫蘆，找了個老婆周氏也是唯唯諾諾，加上一直沒有子嗣，自然是不得老太太歡心，長期在銅鼓鎮(zhèn)做木匠活。

二兒子當年早早的入過族學，飛揚灑脫，算是家族的希望，結果卻英年早逝，都沒來得及看到自己兒子練云生出生就意外去世了。

小兒子練國軒，從小就乖巧機靈，最會討老太太歡心。成年之后，他還顯露出有些商業(yè)天賦，拿了家族財物投資商隊，居然還風生水起。

練國軒的媳婦梁氏，那真是家里的來事精，生了兩個兒子之后更是接替常年跑商隊的丈夫，把老太太哄得開開心心的。

在持家之上，老太太已經算是摳門，但梁氏則在老太太的基礎上摳出了高度也摳出了花樣，是老太太眼里的持家高手內助之王。

原本給金氏這一家新的家產支配權就有點不情不愿，現(xiàn)在聽到梁氏說的有鼻子有眼，老太太哪里還不火冒三丈？

這會還是下午，距離天黑還有段時間，老太太火氣上頭后眼不花了腿也不軟了，撐著拐杖就要去看自己寶貝的山地產業(yè)。

老太太要出門，韋粟趕緊從馬房牽出來一匹瘦瘦的老馬，套上了馬車后伺候老太太上車。

虧得老太太上了年紀，也是干巴瘦小的體形，不然韋粟擔心這長期吃不飽的老馬會夭折在半路。

如此馬力，梁氏就不指望也上車了，盡管馬車的空間還是夠的。

村里能坐得起馬車的人家還真不多，最多也就是坐點家里牛拉的“客貨兩用”板車。看到老太太坐馬車出門這稀罕事，一些村民就好奇的圍觀一下。

梁氏想著把事情搞大，于是一路上就抹眼淚長吁短嘆：“家門不幸啊！家中男人走得早，媳婦就開始糟蹋家業(yè)！老太太維系多年的家，這是要敗光了！”

梁氏的聲淚俱下，加上馬車里老太太鐵青臉色滿臉怒容，大家都知道應該是事出有因。

“走，跟著看看去。”

“這家里男人不在啊，最怕就是老娘們胡來，敗光家業(yè)也不過是短短數年時間。”

“造孽哦，看把老太太氣成啥樣了。”

練家村這種封閉的地方，一年到頭也難得遇到幾次主家撕破臉抓敗家親眷的事情，看熱鬧的人在梁氏發(fā)動之下就越來越多。

反正有梁氏“大家來評評理”這樣的邀約，橫豎閑出鳥的村民就慢慢匯集成大部隊了。

在金氏新分到的坡地這里，母子二人正在草雞場入口新搭建的棚屋里準備吃晚飯呢，外面鬧哄哄的就來了很多人。

“這山旮旯地方，外面吵鬧起來是怎么回事？”

金氏放下陶罐，練云生也放下碗筷，出了棚屋就看到啞叔非常緊張的在跟梁氏和馬車上的老太太比劃著。

梁氏看到金氏出來，直接揮手讓啞叔滾一邊去。

“喲，二嫂吃飯哪？我們練家這好好的坡地被糟蹋成這樣，你是怎么吃得下飯的？”

金氏面對宿敵梁氏，場面上從來不輸：“你管的山坡都荒得要長草了吧，是怎么有臉來說我們家糟蹋坡地？明明你年紀比我還小兩歲，怎么就老眼昏花看不清事了？”

梁氏身后的吃瓜群眾已經圍上來了，氣勢馬上上升一個臺階：“老太太今天就在這里看著呢，你這新修草雞場，巴不得修山頂上去。這個高度風寒難擋，草雞還怎么下蛋？”

老太太看到現(xiàn)場情況，也是氣貫腦門，怒喝道：“這草雞場挪山頭高處，老母雞一個個凍得不下蛋，你這是給它們登高望遠好養(yǎng)老呢？”

梁氏掃了一眼，快速幫腔：“這新修草雞場，還鋪了木屑撒了酒曲，沒個幾百銅錢能下的來？不過是兒子入了族學，家族給了些錢財，就這么鋪張胡來，鄉(xiāng)親們看看，哪有這樣的道理？”

練家村村民，有挖塘養(yǎng)魚蝦鴨鵝的，也有坡地養(yǎng)雞種菜的，自然知道金氏這草雞場修得莫名其妙，于是紛紛幫腔梁氏。

金氏這下也整得不自信了，這時練云生走到了金氏身前。

“這個草雞場，是我要這么修的。”練云生表情有些激動：“我從書里學了個養(yǎng)雞的古方，這樣運作草雞下蛋能更多，竹林里也能種植出藥材來！這改建花自家錢，怎么了？”

一個村中老漢揚聲說道：“后生，這書本上的東西，可不見得都對哪！雞鴨鵝這些家禽，風吹受寒就少下蛋，可是農家的常識。你這……這可有些亂來了啊。”

梁氏趕緊接話：“博爺爺說的沒錯！況且這山頭可是咱們練家的族產，不是你一家的私產！胡亂折騰族產，村規(guī)里是怎么說的？”

“可以追回。”

“不能繼續(xù)糟蹋下去哦！”

“是要罰的哩！”

村民們七嘴八舌的，金氏面色漸漸就變了。

練云生激憤的喊道：“我入了族學，見識眼界算不得差吧？這草雞場往竹林這邊挪，自然有我的道理！諸位同村如果不信，我可以打賭。如果半個月后這草雞場里草雞下蛋不翻倍，我愿受罰！”

梁氏眼前一亮，高聲說道：“大家可聽到了！阿生說這草雞場這般糊弄，不但草雞下蛋不減少，還要增加更多呢！半個月為期，大家可都做個人證！”

在場村民，沒一個不覺得練云生這是胡鬧的。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大家就看著梁氏跟練云生一家當場打賭賭約成立。

半個月后，草雞場養(yǎng)雞數量不變，雞蛋不增產一倍，則金氏和練云生一家放棄這片山地使用權，還要退還家族撥給的接近九百銅錢的資金。

如果這個目標實現(xiàn)了，另外一個山地的使用權也歸金氏一家子，并且改建費用由梁氏出。

在大家的圍觀之下，練云生激動的大喊：“這半個月，我每天都住在這草雞場，親自伺候好這些草雞！半個月后，鄉(xiāng)親們就等著看吧！”

在大家的哄笑聲中，梁氏跟金氏再對噴一堆垃圾話，這才逐漸散去。

雖然金氏認為自己的兒子未必會輸，但這新鮮玩意終究沒見過，心里還是有點忐忑。

她轉頭望向練云生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兒子眼中閃著計謀得逞的光芒，一時不知道怎么說這事才好。

“能夠連續(xù)半個月在這山頭居住，養(yǎng)蠱地計劃就可以順利往下推進了。”

練云生看著遠去的村民，一改先前激動的模樣，嘴角露出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