嘮嘮叨叨念說商業利益的尤菲，讓柯西莫一時有些樂呵。

如果是原主，肯定二話不說把尤菲斃了，帶著載滿艙室的香料跑路，以遠低于市場平均值的價格將贓物甩掉。

可咱是死亡騎士，高貴至極的騎士階級，怎么可能不懂商業呢。

一頓勸說的尤菲，讓柯西莫抖動手槍，讓她趕快閉嘴，饒有興趣說：“你的想法不錯，用我的香料勉強挽回這次航運的損失……”

說到我的香料時，帕吉和尤菲的眉頭都不自然跳起，這家伙確實是個天生的海盜，不，應該說是海匪。

海盜還知道東西來路不正，但柯西莫的語氣，似乎這些香料本就是他的。

柯西莫放下手槍，插入腰帶纏繞的黑色綢帶中，語氣變得有些神秘。

“可我已經參與古拉拓海盜同盟，發誓不會以合法的手段獲得財富，抵制與政府、教會、商人的合作，這輩子以掠奪作為生活方式。”

古拉拓海盜同盟，一個在深淵海域臭名昭著的松散組織，其起源大概就是幾個罪犯在監獄里龍場悟道，認為海盜不能相互攻擊，必須彼此之間合作共贏。

自建立之初，古拉拓便以極具誘惑力的宗旨與原則吸引大批海盜加入，發誓不干任何合法的事情，掠奪而來的貨物只會流入黑市，不讓政府和教會拿到一銅板的稅收。

在海上組織情報網絡，入盟者皆有義務向兄弟提供最新咨詢，并在內部組織奴隸買賣、寶物交換、黑船交易……

總而言之一件擬人的事情都不干，這就是古拉拓的宗旨。

尤菲愣住了，她故作鎮定微笑，但稚嫩臉蛋卻變得發白，腿腳開始變得顫抖。

跟古拉拓的海盜比起來，血眼不過是一群只會還在追逐蝦米的小魚，如果面前男人真是深淵海域中臭名昭著的古拉拓一員，能活著離開已經算是幸運了。

可為了商會的未來，她必須盡最大努力說服海盜，否則數百人的生計岌岌可危。

“閣下，雖然您是古拉脫的一員，可黃金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同樣受歡迎……我懇請您考慮片刻，麥克倫商會能利用這些香料創造出難以想象的價值。”

柯西莫笑了，但笑容有些駭人，瞇起的眼睛如刀銳利。

他輕輕按住尤菲的肩頭，身體湊在姑娘的腦袋上，鼻子猛地一嗅：“我聞到謊言的味道……是的，我確定你在用精心編制的謊言欺騙我。

如果進入羅薩斯王國的勢力范圍，該如何保證你不會把這些香料變成我腦袋的標價呢？”

原本緊張的尤菲，在聽到這番話后，反而是冷靜下來。

她唯一擔心的事情，就是海匪對黃金毫無興趣，寧愿低價將香料流入黑市，也不愿通過麥克倫商會的渠道運作。

少女神態僵硬，顯然不適應一具毫無溫度身體的靠近。

通常而言海上男兒都帶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汗臭味，淡水過于稀缺讓洗澡是件極為奢侈之事，即便有雨水沖刷，狹窄密閉艙室總會讓臭味蔓延。

可海匪身上，沒有半點味道，真要讓尤菲形容，就是深淵海域中不可能嗅到的味道——寒冷。

如鼻孔中涌來一股寒意，沒有絲毫味道，卻讓大腦至頭皮為之一顫。

“我相信您的顧慮是多余的，麥克倫商會絕非忘恩負義之人，我們銘記您的幫助，若您心懷顧慮……”尤菲一咬牙，右手握掌指向天際：

“以海神曼德溫之名發誓，我尤菲·格倫絕不會做出違背這次承諾的事情，否則肉體被風暴撕裂，靈魂永恒浸染于波濤漩渦！”

海神曼德溫，深淵海域最深敬畏的神靈，蛻變于原始島民信仰的海神比之大陸舶來神更野蠻殘暴，再孤傲無拘的海狼都不敢以曼德溫之名隨意發誓。

在海洋討生活的人，遠比大陸人更為虔信神靈與未知，山可以用腳踏過，用鐵鍬挖空。

但面對浩瀚無垠的海洋，心中僅會剩下敬畏。

當然柯西莫不是一個敬仰曼德溫的“人”，但既然尤菲如此保證，他也對此保持期待。

搶是無法維持一個龐大組織的，只有小打小鬧的海盜才會以搶劫作為營生手段，在羅薩斯王國找個負責銷賬的合作伙伴，似乎也不錯……

當然，一切前提是，必須給的錢足夠，否則都是空談。

退后一步的柯西莫，轉過頭詢問水手長：“帕吉，你覺得這個小女孩的決心如何？”

帕吉明顯想給麥克倫一個逆轉頹勢的機會，他點了點頭，對尤菲的言語頗為贊賞。

“我很敬仰她的勇氣，黑鋒艦隊應該給她一個證明的機會，這么有勇氣的女士可不多見了……”

水手留意到船長越發不善的眼神，知道是沒有將話題引入重點，趕忙解釋。

“當然，錢是不能少的，少一個銅板都不行。”

“對，我們先評估一下香料的具體價值，然后再慢慢商量之后的事情。”柯西莫語氣神秘，拉拽著尤菲趕快進入貨艙，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趕快撈到大量的金路易。

帶著慶幸的心里，尤菲為柯西莫介紹了具體的香料種類與數量，從大陸運來的肉蔻、洋蔥、丁香、胡椒、肉桂……

載滿了整個貨艙，在重重保護之下，除邊緣區域的一些肉蔻豆因戰斗撒入海中，還存有三百四十七公斤。

經過計算，這一批貨物至少價值兩萬六千金路易，這是粗略的價格，但足以讓柯西莫買到一艘能通往破碎群島的遠航船只。

保存情況較為完好的船長室中，尤菲提出一個建議：“柯西莫閣下，我們愿意在香料銷售完畢后，向您提供三萬五千枚純度達到標準的金路易。”

“三萬五？”柯西莫再次確定，商人口里說出三萬五，那至少還有三萬五的心理預期。

尤菲在柯西莫“核善”的目光下，縮起細長的脖頸，顯得有些畏懼。

做主的少女試探性說道：“四萬？”

“四萬？”

柯西莫將彎刀放在桌上，盡顯海盜的本質，不把油水榨干誓不罷休。

顯然這不符合商人正常的談判，讓尤菲有些畏懼。

她提出一個看起來兩全其美的辦法。

“柯西莫閣下，麥克倫商會承諾至少會提供四萬金路易，超出部分按照百分之四十的比例回報您的信任，您看這樣如何？”

“六十。”

極度為難的少女，帶著淚花多次轉頭看向守衛，但最終卻迎來無聲的沉默。

她艱難點頭，親手寫下一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