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肉瘤后，柯西莫面色如常，認為口感有待提升。

他繼續翻找花匠的工作痕跡，找到滿滿一盆類似的肉瘤，本想著當小零食吃光，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馬敢碰瓷黑鋒提督，卻沒想帕吉卻先一步走來。

水手瞪著眼睛，一把將木門撞飛，急迫向船長說道。

“船長，尤菲的尸體，變成了一團……”

帕吉見到柯西莫手中捧著的一大盆肉瘤，下意識咽一口唾沫，雖然他的腺體早已失效，但還是這么做了。

柯西莫左手舉著陶盆，右手捏著一顆肉瘤，恍然大悟說：“所以尤菲的尸體變成了肉瘤小零食……要來一顆嗎？”

老舊木屋之中，一個神色如常的男子手捧由人類尸體所化的肉瘤，并抬手邀請你一起吃……

帕吉當然是拒絕了，他請求船長先停下一點小癖好，來到庭院檢查尤菲的情況。

放下小零食之后，兩人快步向著庭院行走，帕吉解釋道。

“船長，你見到灰霧了嗎？”

“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沒見到。”

“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沒由頭的話，讓柯西莫只有不屑的笑容，但真正見到灰霧之后，他就有些笑不出來了。

庭院已經消失，化作簡單的抽象符號。

桌子是一塊長方形放于頂端，墊有四根圓柱體的簡易模型，象征隔離兩個空間的圍欄，化為流竄在空間中的古怪公式。

地面裂隙之間噴涌出如蒸汽的灰霧，在沸騰翻滾著，如霉菌攀爬于物體表面，全部吞噬之后，猶蒸發一般消失，僅剩下一連串古怪難以捉摸的符號。

向符號之外看去，整個世界都變成簡單的一種模型，風是飄過的矢量，走路時傳出的不再是聲音，而是跳起一枚枚難以辨別的音符。

就像帕吉所說，巖石開始瓦解，扭曲成小孩涂鴉的筆直線條。海洋也開始熔化，變成紅藍交錯的玻璃。而山脈也化成銳角方位，雨水折疊成幕布，語言化作音符……

這些符號取代原本存在于空間的物體，像幽靈一般不停漂浮。

柯西莫摩挲著下巴，這些玩意……怎么看著像數學公式，我連勾股定理都快忘了，哪懂這一串串鬼畫符。

停下腳步的柯西莫，似對這古怪場景有所感觸，望著頭頂不再發光，猶如貼紙鑲嵌在平面天空的太陽：“嗯……很有意思的地方，這讓我想起死之后的感覺。”

本是極為匆忙的帕吉，聽到這句話，難免停下腳步。

作為死過一次的人，論說死之后的感覺，他只能說毫無所知。

“你有死后的感覺嗎，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就像……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一條漆黑幽暗的隧道，走在里面什么感覺都沒有。”

“對，就像一道漆黑幽暗的隧道，什么感覺都沒有。你看看現在的環境，沒有色彩、光芒、空氣……只有一片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東西充盈在眼中，是不是和死之后的感覺一樣。

什么都沒有，像是否定了經歷過的一切，永遠，永遠什么都沒有。”

“說得沒錯，死亡就是什么都沒有。”

忽然傳出的聲音，讓黑鋒艦隊兩人停下探究死亡的宏偉命題，轉過身向音符飄來的位置看去。

只見扛著鐵鋸的木匠，正哼著小曲走來，嘴邊飄出的音符一個接著一個，十分歡快漂浮在他頭頂旋轉。

“木匠，你來做什么？”

這話不是柯西莫說的，而是帕吉。

“我當然是來完成工作啦，否則誰想在這種天氣出門。”

古怪的木匠，提著一個手提箱，晃悠著來到柯西莫身邊。

他神色一挑，似有些驚訝。

“喔，你居然把那東西吃下去了，真是讓人……好像不對，我也吃了。

那沒事了，哈哈哈。”

摸著后腦勺的木匠，嘴中飄出的音符千奇百怪，像是無數個人在同時說話。

帕吉想要詢問工作是什么，被柯西莫抬手攔下，他隱約之間明白了什么，示意讓木匠繼續。

木匠帶著兩個小跟班，來到尤菲的尸體處，從手提箱中取出量尺、紙筆，為已經化作巨型肉瘤的少女測量身體狀況。

肉瘤長在尤菲身體的各處，尤其以面部子彈射出的位置開得最大，像是海中盛開的玫瑰。

哼著小曲的木匠，用鐵鋸割下尤菲身體表面的肉瘤，老練動作像是最為專業的外科醫生，一拉一橫，幾朵玫瑰嫩枝已是落于手中。

等等……

玫瑰嫩枝？

柯西莫與帕吉對視一眼，同樣在對方眼中發現了困惑，如果僅是一個人出現幻覺也就罷了，兩個人同時中招，那就有點麻煩了。

而且為什么，尤菲死之后身體表面會長出翠綠的嫩枝？

木匠將尤菲面部已開出綠葉的嫩枝用鐵鋸割斷，抹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語氣有些慶幸。

“哎呀，自從花匠走了，我一人干兩份工作可真累，還不給發工資。

神父之前肯定是個黑心資本家，要掛在路燈上接受人們的瞻仰，哪有這樣壓迫人的。”

“喂，你們兩個，過來幫把手，把她的尸體抬到海灘。”

如果是之前，有人敢這么對自己說話，柯西莫保準要讓他試試黑鋒劍術.

不過這次，就原諒他了。

柯西莫示意帕吉將尤菲的尸體帶走，這讓水手很是納悶。

人是你殺的，坑是我挖的，怎么抬尸體的也是我？

見到水手的質疑，柯西莫聳肩表示無所謂：“我比較擅長粗暴的搬運方式，如果你不介意尤菲小姐身上全是灰土與碎石的話，我也不介意搭把手。”

恐怕在柯西莫眼里，抬與拖沒有多大區別。

帕吉先是將船錨掛在肩頭，彎下腰摟住尤菲嬌嫩的后背與大腿，如舉雞崽一般輕松抱在粗壯有力的手臂中。

可惜的是，前幾日還在飛霞號籌劃復興商會的少女，如今已變成一具臉部血肉模糊的尸體。

跟著木匠，兩人邁過以符號搭建的圍墻，循著線條的蹤跡一路跟著來到海岸邊。

只見穿著黑色牧師服的神父，迎著紅藍玻璃組成的海洋前，舉著一本封面已經脫落的書，在眾人面前說著什么。

靠近之后，柯西莫只感覺牧師說話時的聲音像是鯨魚浮出海面時噴水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