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水浸染透徹的少女，環視周圍希望能找到一點希望，當見到船舵附近冷眼旁觀一切的柯西莫時，她似乎抓住了希望。

尤菲焦急從樓道跑向船舵，濕滑的地面讓她精致的涼鞋難以保持摩擦力，幾次摔倒又站起，精心打理的秀發亂成一團。

“柯西莫，你必須幫幫我們！”

她的語氣不像請求，反而是命令。

柯西莫抱胸而立，面無表情看著已有些癲狂的少女：

“幫？我該怎么幫，拿你的腦袋塞進暴風眼中心，祈求曼德溫停止憤怒嗎。”

“你是超凡者，肯定有辦法的，我不管你要什么條件，必須讓這艘船抵達利布爾納！”

柯西莫連搭理她的興趣都沒有，按住船舵的右側把手，幫助韋布穩住船身。

可危險總是一個接著一個，世界永遠不會讓人有喘息的余地。

船帆剛剛收起之時，一名水手沖至甲板，高聲吶喊。

“艙尾室被不明物體撞擊，鑿開了一個口子！”

這是一個噩耗，在風暴中行駛一旦船體破損，海水倒灌入內，就意味著必定會沉沒。

松開船舵的柯西莫，讓因為噩耗而有些瘋狂的尤菲滾到一邊去哭鼻子。

他昂著頭，沖著主桅瞭望臺上的帕吉大喊。

“帕吉，去底部艙室把漏水的窟窿堵……”

話音還沒落下，船身左側出現猛然晃動，驚得尤菲與韋布直接是被甩在護欄上，顯然是遭到巨物的撞擊。

若非強勁風暴剛好是從右側吹來，在搖擺不停的海浪中讓船身在撞擊中恰巧保持平衡，這一次晃動肯定會導致側翻。

“娘的……”柯西莫站姿穩如銅鐘，死死咬住牙關，他跑至左側護欄，手提著火槍朝海面看去。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趁火打劫！”

手槍剛瞄向海面，柯西莫便見到一張尖銳如刀的背鰭自波浪中劃過。

背鰭漆黑如夜，貼在深綠色的光滑皮膚之上并未張開。

可即便是沒有張開的背鰭，貼在皮膚上的骨刺粗略看來都有三四米長。

不知名海洋巨獸的背部從海面劃過，像是一場簡單的透氣。

柯西莫睜大了眼睛，對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

連綿不絕的背鰭自波濤里平穩滑過，在海風與雷鳴中向著深海潛去，像是一只付出水面的鯨魚。

“可這鯨魚，也他媽太大了吧……”柯西莫心中震驚不已，背鰭在海面足足滑過了接近半分鐘。

即便這只海中巨獸的速度多么緩慢，以每秒三米的速度計算，僅是背部便有上百米長。

船不是被有意攻擊的，而是碰巧遇到占用了巨獸的行動路線，不經意之間“磨蹭”了一下。

就像是有一只蒼蠅劃過人的皮膚，只有在它浮現于視野之際，才能反應過來。

哦，原來有個東西跟我有過接觸。

左有海中巨獸，右有風暴浪潮，柯西莫只能做出一個極為艱難的決定。

“揚帆！”

頭也不回命令的海盜，讓尤菲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她心心念念的東西，唯有受到重重保護的香料。

至于楊帆是否會讓情況變得更為糟糕，試問還有什么情況會比現在更糟糕。

回到船舵位置的柯西莫，一把推開帶傷掌舵的韋茲：“把帆升起來，然后去底層艙室把窟窿堵住！”

韋茲艱難點頭，他一生都沒有經歷過如此猛烈的風暴。

船不是被推著在波浪中航行，而是被吸著往天際飛去。

嫌棄楊帆速度不夠迅速的柯西莫，用彎刀將纜繩一把切斷。

斷裂的麻繩就像船上的人，放棄與偉岸自然斗爭的想法，將命運寄托于神明難以揣摩的旨意。

在狂風中不知蹤跡的麻繩，讓飛霞號的旅程變得撲朔迷離，誰也不知下一秒鐘，這艘船是否還存在。

底部艙室的帕吉在用身體堵住窟窿，傾入船中的激流似有萬噸巨力，可他靠著蠻狠不講道理的力量，強行用肩膀堵住。

瞪大如銅鈴的獨眼，說明即便是亡靈的身軀，在面對自然偉力時也顯得過于渺小。

船員們趁著蠻漢以血肉之軀填補窟窿時，用木桶盛出涌入艙室的海水，二十余人拼了命在樓道間奔波，只為這艘船能晚一些沉沒。

可水卻越來越多，每當船員向船窗甩出一桶時，更多的水就會涌入。

這水不知從何而來，可能是甲板流入，也可能是風把甩出的積水吹回，亦或堵在窟窿前的男人不過是一個鬼魂，海水毫無阻攔涌入艙室中。

真相如何無關緊要，當水蓋過帕吉腰腹時，便意味著船員已是在船艙中游泳前行。

比底層艙室更為危險的，乃是柯西莫手中如風扇一般旋轉的船舵。

放于尾部外側的舵葉，是船只調整方向的關鍵設備，靠著兩面左右調整時的壓力差與水流經過時的摩擦力，用以調整航行方向。

如果風帆艦船的舵葉損壞，唯一能調整方向的辦法，就是讓人前往最底層的備用艙室，靠人力用劃槳提供動力。

風帆已全部放下，舵葉也遭海獸撞成碎木，讓飛霞號果真如船名一般，在海面如霞光飛拽……

簡單而言，一個字——寄。

柯西莫似認命一般松開緊握船舵的大手，棱角分明的堅毅臉龐流露一抹譏諷。

他看著連接海天的水龍卷，抬起右手，緩緩豎起一根筆直的中指。

“就這？”

亡靈的詛咒，這是流傳已久的傳說，曼德溫無法容忍國度之中的靈魂，逃離永恒黑暗的寂靜深淵。

沒有亡魂能躲過風暴與雷鳴的審判，遺骸與靈魂沉入幽邃深淵，拖拽曼德溫的宮殿航行一萬年。

柯西莫本是猜測，可隨著雷鳴越發靠近，帆桅遭到一記紫色雷霆擊打斷裂之時。

他隱喻間明白了，這詛咒是真的。

天空的烏云翻滾壓過，兩片閃耀如光的雷云如眼簾鑲嵌中央，密集如雨的閃電自光團中落下，掀起海面無數波濤。

海底傳來轟鳴聲響，似在回應曼德溫的憤怒。

本是滑行透氣的海獸，此刻自深海中涌出，洶涌澎湃的百米波濤將飛霞號碾成碎片。

一只西瓜皮模樣的深海巨獸……

這是柯西莫被波濤吞沒之前，唯一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