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一直都在？”

三十四歲的社畜秦朗盯著眼前這個滿臉無所畏懼的少年，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自慚形愧。

他微微低頭，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臉，卻猝不及防的被一張少年臉懟了了正著。

“喂喂，不是吧？怎么還哭上了？”十四歲的少年彎了彎腰，把臉懟到了三十四歲的秦朗面前，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摸了摸秦朗濕漉漉的臉。

“男人流血不流淚！你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啊？！”

“那你要回來嗎？回到……你自己的身體里。”

秦朗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掌心，假裝漫不經心的問道。

在問出這句話之后，他并沒有想到會導致空氣里長久的沉默，很顯然無論是誰都沒有說話的意思。

久久得不到答復的秦朗終于沒忍住抬頭，就看到十四歲的秦朗正在沖著他做鬼臉，“口是心非！你根本就不想還給我，為什么還要假惺惺的問？”

少年的臉意氣風發，看不到一點陰霾，正在叉著腰大聲嘲笑眼前的他，“坦誠一點，承認自己的欲望是什么很難的事情嗎？”

“我出現的時候，你明明就很害怕吧？恨不得我消失吧？”

“演什么呢？”

“我……”三十四歲的秦朗剛扯出來一個笑容，就被直接打斷了施法，“別笑了！難看死了！”

“又矯情又脆弱，又虛偽又慫逼，整天想些沒用的，又不愿意做任何一點改變——我真的很想問問你，也問問自己，是怎么能活得這么憋屈的？”

秦朗盯著眼前這個怒罵的臉，心里面卻生不起任何一點氣來——

“對不起——”

“？？？！”明明秦朗說的是道歉的話，但是這個十四歲的秦朗感覺更生氣了，“大哥我在罵你誒！你能不能出息點！”

“你說的其實沒錯——這二十年來，都沒有好好活——”秦朗捂住臉，笑了。

“對不起……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這算什么啊？”十四歲的少年滿臉嫌惡，“難道你還指望我會安慰你，沒關系的——大家都是第一次活嗎？”

他突然暴起，狠狠的把秦朗撞向身后的墻壁，同時雙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整天擺出一副這種死樣子給誰看呢？！”

“咳咳——”窒息的痛苦逐漸籠罩了身體，隨著肺部的空氣逐漸稀薄，秦朗的臉也慢慢的變得漲紅。

“既然你這么不想活，那就去死呀——”少年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充斥著滿滿的惡意。

“只要能把你吃掉，你的記憶，你的靈魂，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了！”

“既然覺得活著沒意思，那就趕緊去死，給我挪地方！”

要去死嗎——

以這種方式——

不，更應該反思的是，為什么會淪落到這種境地吧——

混得連自己都看不上自己的程度。

好不容易在這個世界建立了羈絆，如果被小時候的自己搶走，那就太可笑了吧。

而且……

【只要能把你吃掉，你的記憶，你的靈魂，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了】

是不是說明——

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一股生機，讓秦朗開始恢復了一點理智和力氣。

肺部開始燃燒起劇烈的灼燒感，秦朗開始去掰對方的手，試圖給自己一點喘息的機會。

只要一點點——

秦朗開始用力的蹬，用力的踹，甚至是用牙咬——

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讓他發了這場瘋，讓他把十四歲的秦朗甩開，狠狠的摔在了地面上。

“呸——”少年秦朗的口里狠狠的吐出一口血沫來，趴在地上，笑嘻嘻的望著他，“喲，不孬了？”

“但那又怎么樣呢？”

“你下得了手嗎？”

甩開對方讓秦朗自己也不好受，他的力氣幾乎用完了，癱坐在了地上，遠遠的望著少年版的自己。

那個少年張揚肆意，眼睛亮得驚人，明明是趴在地上，卻一點都不顯得狼狽，反而有余力逼問秦朗。

“你會殺掉我嗎？”

“你能殺掉我嗎？”

“你敢殺掉我嗎？”

少年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往癱在地上的秦朗這邊走。

而秦朗只是坐在原地，仰著頭，望著少年的靠近，并不說話。

他望著那個少年走到他的面前，趴了下來，臉對著他的臉，眼睛望進他的眼睛，猶如照鏡子一般。

“秦朗。”那個少年開口道，“你會動手嗎？”

少年人的脖子是很纖細的，他就這么把他的脖子送到了秦朗面前，然后拉住秦朗的手，放到了自己脖子上。

“殺了我。”

“或者被我殺掉。”

少年秦朗的手也放到了秦朗的脖子上，冰冷又無情。

他眼神挑釁，作勢要收攏雙手的那一瞬間——

秦朗先動了。

秦朗的手猛然合攏，他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少年臉色逐漸變得漲紅，呼吸變得急促，雙手也開始無力的下垂——

然后，這個少年抱住了他。

也不知道少年哪里來的力氣，死死的抱住了秦朗，不讓他松手——

“聽好了——”

“從現在開始，你活的每一分鐘，都和我有關——”

少年將他抱得死緊死緊，身體卻逐漸開始變得透明——

但他完全沒有在意這些，只是用一種非常快的語速，在秦朗的耳邊，把要說的話說完。

“想要的東西就去拿！”

“喜歡的東西就去努力爭取！”

“善良永遠都會有好運氣！”

“喪逼一輩子都會倒大霉！”

“還有，最重要最重要的！要成為最強的煉金術士！”

“要最強的！差一點點都不算！”

“還有——”說這句話的時候，少年的臉已經幾乎變得完全透明，“笨蛋哥哥，該走出來了——”

……

少年的他消失了。

秦朗也仿佛一瞬間退出了那個由精神力和靈魂交織的夢境中，重新回到了現實。

他低著頭，望著自己的手掌，突然之間有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受。

就好像，他終于恢復了完整——

無論是腦海里的完整記憶，煉金的各種基礎知識，還是靈魂的飽滿度——

像是世界突然抽掉了和他之間的最后那一層隔膜，讓他真實的觸碰到了一樣。

他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