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朗醒來已經是下半夜了。

這次昏迷的時間很長，但他的身體卻又體現的非常健康——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他確實昏迷了許久，醫生很難得出他是藥劑中毒的判斷。

但考慮到秦朗本身就有精神力的異變，還是誤食了不合規的藥劑，醫生還是對他進行了留院觀察一天，并按照例行慣例，通知了第三研究所的精神力研究科。

但不知道為什么，以往面對這些事情非常積極的三所，這次卻沒有一個人前來。

直到第二天，醫生才知道——第三研究所起火了。

隨著這場火，火的還有另外一個傳聞。

……

從瀚海中學出來，付俞轉身便先上了車的后座。

瞧著導師一副低氣壓的樣子，于明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只敢抱著冊子坐在旁邊，安靜如雞。

撇了一眼于明，付俞扯出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臉，“小明啊——”

“您說！”于明原本在低著頭裝鵪鶉，聞言馬上微微抬頭，望著導師。

“這個秦朗，你盯緊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想辦法把他搞進研究所！”

“啊這……”于明有些面露難色，“主要是我看家屬和他本人的意思，不太情愿。而且他精神力控制好像確實沒什么問題……”

“就是因為沒問題才要弄過來！”付俞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他這種精神力變異的素材有多難得！少有幾個，都是我們碰不得的，難得有這么一個……”

“……主要是……”

“你還想畢業嗎？”

“我知道了……”

于明低下頭，深深嘆了口氣。

本來這次去瀚海中學，老唐只叫了他——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他也答應幫老唐私下去看看這個學生。

可惜接到老唐電話的時候，于明正好在導師旁邊。付俞一聽這事，馬上自告奮勇，就有了這次瀚海中學的行程。

回到辦公室的付俞，把領帶松了松，顯然有些氣悶。

他索性把領帶解了，隨手拋在沙發上。

一直在屋子里轉了兩圈，付俞都感覺自己無法靜下心來。

“我一定要把那小子搞到手——”

想到白天的場景，付俞不由得有些火上心頭。

思來想去，他摁下了桌面的按鈕，決定把魔偶召喚出來。

一只通體黝黑如章魚般的魔偶破開墻壁，出現在付俞的辦公室里。

“主人……”

說來也巧，偏偏是這一天，有研究員在做實驗的時候引發了爆炸，點燃了整個實驗室——

煙霧報警系統及時觸發，整棟研究所的大樓都進入了火警應急狀態。

所有的房間門鎖都被自動打開，按照安全條例，所有人都應該在門口外集合。

結果殷切的副所長點了半天數，一看——就少了付俞所長。

一查系統定位，就發現付俞還在辦公室里，這可不能出事啊——

想到這里，他急急忙忙帶著一大群人涌向了所長辦公室。

嗯，所有人都直面了一切。

以一種詭異姿勢被吊起來的所長。

將身體完全伸展開，釋放到房間里每一個空洞的所長專屬魔偶。

由于火災的突然警報，甚至出現了流血事故，不敢挪動的付俞就這么保持原樣的，裹著一層毯子被送往醫院接受治療。

治療到底好沒好，不清楚。但所長大人的職業生涯，大概率就這么結束了。

由于被醫院管控著留院觀察，秦朗只好百無聊賴的聽著病房里的眾人聊天八卦打發時間。

劉桂英這會兒不知道去了哪，就看到一個小護士端著一杯豆漿走了過來，準備插吸管喂秦朗喝。

“我特意去食堂打的！這種含源能的豆漿可是咱們醫院特調的配方，最適合你這種——”

另一個小護士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把人擠開了去，“你不是3區的么，怎么跑這來了？”

她說就說吧，說完還給一副不經意的樣子，給床頭送了個果盤，又繼續參與了病房里的八卦討論。

“誒？聽說了沒？四區那邊收了個變態！”

“四樓摔下來那個？聽說是偷情被抓了，就翻窗戶，結果摔下來了——”

“哎喲，可別說了，還好那個變態自己有個風系護符，不然搞不好就摔癱了！”

“我怎么聽說還是個學生？”

“學生？不會是……”

“你不知道，送過來的時候還是光著的——”話音漸漸放低，秦朗只聽得到后面幾個字，“小的可憐…”

“哎喲，這年頭，變態越來越多了……”

“哎？秦朗，你也是瀚海中學的，你認不認識？”小護士趕著出門給其他人換藥，只留下一串話音，“好像叫什么——周杰？”

啊？

一直到醫生大手一揮，告訴秦朗，他可以出院了，秦朗還有些恍惚。

這會兒的他已經迅速吃完了兩個瓜——

關于偷情的男學生周杰，和有特殊性癖和自己的魔偶不可描述的三所所長付俞。

他忍不住摩挲著口袋里的黑皮筆記本——

這東西，這么牛的嗎？

出院回家的秦朗，一到家，就看到母親急急忙忙沖進了廚房忙前忙后。

后知后覺的秦朗，看到客廳沙發上坐著的那個表情嚴肅，正在看報的中年男人時，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加班了這么久的老秦——回來了？

看到秦朗回來，老秦放下報紙，沖他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秦朗也正好走近，打量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說陌生，是因為他幾乎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老秦——雖然衣領上還有些礦渣和油污，但挺起的胸膛和爽朗的笑容，都說明了主人的意氣風發。

在秦朗的記憶里，小時候的老秦要么就不著家，急匆匆的看不到人。要么，就是后來天天能看到的——總是爛在床上，佝著背，沖著窗戶抽悶煙的蒼老背影。

“怎么樣？好點了嗎？”

秦艾國用力揉了揉秦朗的頭——他為此站了起來，順勢打量著已經到他肩膀的少年。

像是許久不見，老秦端詳了秦朗的臉半天，才示意他坐下。

“聯考的事，你媽和我說了，干得漂亮！”

“我和你媽都不是讀書的料，沒想到家里還能出個文曲星——”老秦說到這里，顯然有些激動，“你好好干！”

等坐到飯桌上，對著一大桌子菜的時候，老秦就更激動了。

手旁的白酒杯還沒喝，就已經滿臉漲紅，“這次活干得漂亮，廠里也想提拔我，以后你爹我啊，就是干部了！”

“真的？”

這倒是前世沒有過的改變，秦朗有些奇怪——但，總之是好事。

上輩子的老秦一直忙活在一線，直到腿卷進機器里。自那以后，所謂的技術骨干，就像一塊用舊了的墊桌腳的紅磚，被隨手丟進了垃圾桶里。

“真的，千真萬確！廠里還說這次單子忙完，讓我好好回家休息兩天，陪陪你們！”

“我正好也有個事想宣布——”

似乎是被老秦說的話鼓舞到了，劉桂英突然站了起來，把老秦手旁的杯子搶了過去一口悶了，還因此漲紅了臉。

她拍開了老秦扶過來的手，宣布道，“我準備開家源食店！”

“啊？”

“啊？”

坐在椅子上的爺倆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又是哪里來的說法。

劉桂英站在那，以一種十分平靜的態度，告知了爺倆被辭退的事情。

“這事那邊鬧出來，都說是我手腳不干凈，食堂的工作我估計是干不了了，我也不準備干了。”

她笑了笑，“當初因為小朗年紀小，離不開媽媽。我就沒去開店，為著這事，老陳他們一直念叨著，覺得可惜。”

“前兩天他們還來找我，說是實在沒去處了，我還能和他們合伙。”

“他們現在做那么大老板，我上去蹭口飯吃，也不是那么回事。”

“現在老秦你也提干了，能著家了，我想著，不如我去拼一把——”

這些話聽完，爺倆都挺贊成的。劉桂英看到兩人反應，跟半虛脫了似的，滑在椅子上。

秦朗離開客廳的時候，身后的劉桂英還趴在沙發上，又哭又笑的抹眼淚。

老秦一邊給她拍著背，一邊示意秦朗趕緊滾回房間去——

就，挺過河拆橋的。